很快,顧越就徹底理解了這場所謂簽售會的本質。
就是找個由頭把人聚集起來,彼此交際一番,還不容易引起注意,被當做結黨營私或者謀逆。畢竟這隻是賣一本書的同好交流會罷了。彼此有意的結婚對象也能借這個名頭見見麵,這裡不分男女席位,完全不會被說閒話。
沒有幾個人是真衝著這單行本來的,前頭的幾位公子小姐看著倒是真心喜歡,與顧越攀談幾句,定製了書扉頁的花押簽後,就心滿意足地走了。
剩下的都是讓家中下人代買代簽。
顧越說不上來是和公子小姐聊天更累,還是埋頭苦寫更累,前者要把握住那個高冷裝逼的度,不能太疏離淡漠惹貴人生氣,又不能太過熱絡;後者……
早知道他不起這麼長的筆名了,顧字是繁體,筆畫更多。其次這是花押,不但有完整姓名,還有一個繪製有些複雜的小圖案。
叫千山不好嗎?
顧越從上午寫到中午,吃了一頓隻有好看風雅沒有飽腹作用的簡餐之後,下午繼續。
手好痛。好心酸。
那些貴人悠哉地到處玩樂,又射箭又喝酒,還有點心,他就隻能坐在這湖心中間不停地寫越顧千山四個大字加畫畫,而且這些買書的還不全是真的為此而來!
鎮蘇杭給的分成銀子很多,由此可見《北秦未解之謎》的確受歡迎。但受眾廣泛,不代表這些達官貴人就看的上眼。
顧越寫著寫著,不由得暗暗歎氣。
他合上冊子,遞給麵前的小廝:“謝謝喜歡。”
小廝捧著冊子離開,下一位走上前來。
顧越埋頭寫字,簽好花押後依舊推過去:“謝謝喜歡。”
然而那人並沒有離開。這人一身侍衛打扮,拿著冊子重新打開來,似乎在確認什麼。顧越察覺到異樣抬頭時,他已經合上書冊,從袖中取出一物,翻開扉頁,遞到顧越麵前的桌上。
“千山先生,我家大人很喜歡《北秦未解之謎》,故而,覥顏再請您一份花押。”侍衛恭敬地說道。
顧越道:“可以……”
話音一頓,顧越頸後寒毛豎起。
此人拇指內收,其餘八指搭著攤開的雪白扉頁。右手小指上,有一個紋路清晰、由三條曲線構成的旋渦狀刺青。
手指從中間指節的部分開始有明顯的膚色差彆,手指是曬過的小麥色,往上就白皙許多。
毫不遮掩。像是……
像故意將刺青展示給他看。
他努力維持著表情不變,掃了一眼那空白的精致冊子,將毛筆擱在墨碟上。
“我不在白紙上作花押,請另取一物吧。”
那侍衛顯然愣了一下。
他預想過一些情形,卻不包括眼下的這種。
“這卻是……”
“倒是新奇,派人要額外的花押,卻派一不懂規矩的侍衛。這是藐視?”顧越抬眼,冷冷地盯視此人。
侍衛一頭霧水。他的確不明白究竟有何不妥。
莫非這是此人拖延時間的策略?
後麵的隊伍騷動起來。
顧越不清楚後麵站著的顧栩有沒有看到此人手指上的異樣,但他自己現在六神無主。他不擅長應付這種突發事件,是強留,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將人放走,該怎麼抉擇?
先……
擺脫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