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秦昭月進入寢殿時,內侍正在伺候皇帝喝藥。
整座寢殿充斥著苦藥味,香爐裡的熏香絲絲縷縷,一點也不能驅散殿中的沉悶氣氛。
皇帝年紀隻過不惑,從前也稱得上龍馬精神。隻是那一次蹊蹺的昏迷之後,身體就一日日垮了下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弱。
隻有皇後守在身旁。
未做皇帝之前,秦柏霆還隻是個大齡太子,和太子妃恩愛相敬,東宮的內務都放手給她去做。更由著太子妃,生下了長子才和其餘妾室親近起來。
到底是皇室的女人,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後,從未想過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從未耽於情愛,全部精力都投在了事業上——
她要做皇後,她如願了;她且要做太後,便十年如一日地敦促著秦昭月,牢牢把控著前朝的風向,生怕哪一個妃子的娘家太有野心。
慕妃不是如此。
慕妃是半途才被慕家塞進宮來的女人。她性格灑脫,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質,將秦柏霆勾得心旌搖曳。甚至秦柏霆戀愛腦上頭,說出要改立太子的話來,這才讓皇後如當頭棒喝,徹底清醒。
從秦昭辰出生的這十幾年,皇後沒有一日鬆懈心神,夢魘夜夜折磨著她。可惜娘家沒有武將的命,官職也高不成低不就,可以說於秦昭月沒有半分助力。
直到秦昭辰母家犯事,男丁幾乎全部流放,秦昭辰也被送進白馬寺,她才長舒一口氣。
皇後知道,未曾真的放手讓秦昭寧和秦昭辰與秦昭月爭鬥,皇帝還是有最後的理智在內的。
到了如今——年長的皇子已經封王離開,京城周遭隻剩下兩個嬰兒般的六皇子七皇子和他們不起眼的母家,已經沒有什麼能成為秦昭月繼位的阻礙了。
皇後沒了壓力,人也清醒,自覺擔起中宮的職責。
秦昭月進了寢殿,就看到皇後坐在床邊,看內侍往皇帝的口中喂藥。
皇後自己也看得出,後宮位高的妃子沒有幾個真心想要秦柏霆的寵愛。照顧皇帝按次序排班,竟然沒人想多照顧皇帝一時半刻,到點上班,到點下班,一點不肯多留。
秦昭月跪在父母的麵前“兒臣拜見父皇、母後。”
皇後立刻道“快起來吧。你父皇今日精神好了一些,隻是嗓子乾痛,說不得話。”
皇帝轉過頭,看向秦昭月。
秦昭月道“父皇休息就好,兒臣是來彙報這三日朝中的狀況。”
秦昭月在皇帝病倒後,就遵照聖旨代父監國。這相當於整個北秦的重權都到了他的手中,就是殺父繼位,也可以做的不聲不響。
但秦昭月依舊本分小心,每三日彙報一次朝中動向和各地大事,絲毫不敢懈怠。
他很清楚,這個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的皇帝,比他更懂得太子的職責,也更狡猾,更懂得偽裝。
暗中是否有他的人手虎視眈眈,秦昭月始終不敢確認。
秦柏霆病的如此蹊蹺……他很清楚,不隻是秦柏霆自己,朝中半數官員恐怕都在懷疑是他的手筆。
可謂如履薄冰。
皇後沒有離開,她自然可以聽前朝發生了什麼大事,作為國母,若是兩耳不聞外事,乃是失職。
皇帝靜靜聽著秦昭月的彙報。
秦昭月手中的奏折翻過一頁,終於到了他此番前來的重點。
暗歎一聲,他道“父皇,江南道又起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