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
李稷愣了一瞬,隻因之前很少有人在他麵前提起他的家人。
趙光和他童年時期就相識,知道他經曆過什麼,所以從不會不識趣地提起。除了趙光外,他也就和嬴抱月以及姬嘉樹仔細說過話,這兩人又都是有分寸又知禮的人,從不會過問他的私事。
說起來,像姚女官這樣的中年女性,他以前從未如此長時間的相處過。
雖然事涉私隱,但對方的眼神熱情又真誠,看得出是真的關心他,如果他不回答對方一定會失望,可是……
“我……”
李稷嘴張了張,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噢,抱歉,是我這女人太多嘴了,”意識到對麵人的語塞,姚女官一時間尷尬到耳根都紅了。
是她太得意忘形,不過是多和李稷說了幾句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像個山野村婦一樣多嘴多舌的惹人嫌。
“沒事,”李稷搖頭,“可惜我沒什麼家人可以說。”
有個人願意和他聊聊也好,他近來身上戾氣頗重,有這樣的人說說話,讓李稷有種自己還活在世間的實感。
他沉思了片刻,開了口。
“我出生的時候,生母就去世了,”李稷平靜道,“我父親將我單獨養在一個偏遠的院落裡,由下人照顧我長大。”
“到我長到十二歲時,被歹人擄去,我半路逃出來後,被一林中的隱居者救了下來。就在一年後,救我的恩人也被殺了,我從林中逃出,被東吳國師撿到收養。”
“再然後,我就成了東吳的昭華君。”
短短幾句話,就概括了他迄今為止的人生。
“這……”姚女官聽得呆住,一時間後悔不迭。
她原本以為像李稷這樣境界高深教養良好的人,一定是世家大族裡精心教養出來的,從沒想到他的身世居然這麼坎坷。
“對不起,”姚女官臉漲得通紅,眼角泛出淚花,“我……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李稷溫和地笑了笑,看向破窗外的月色,“你無需如此在意,對我而言,過去並非都是一些痛苦的事。”
在那些破碎的日子,他的確曾經遇見過屬於他的月和光。
即便是早早離他而去的母親,也將她所有的關愛留給了他。
他是最近才意識到這件事的。
“我的母親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
“母親”
聽到李稷低聲的吐露,姚女官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問,“可令堂不是……”
聽李稷的述說,他的母親很可能是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的。李稷那時候剛出生,怎麼可能會留下對母親的記憶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記得我的母親,”李稷輕聲道,“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
因為太過模糊,那不像一段記憶,更像是一種感覺。
那是他對人世最初的映像。
即便之後發生過那麼多黑暗疼痛的事,但他對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是無比溫暖的。
他記得有一個人的目光籠罩在他身上,暖洋洋的,無比的溫柔。
“我的孩子……真漂亮。”
這是李稷記憶中最初的聲音。
沒有人告訴他,但他知道,這是母親的聲音。
母親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將一樣輕柔的東西放在他身上。
“娘不能陪你走下去,希望你……一生平安順遂。”
一生平安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