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該起床了……”
媽媽叱吒風雲的聲音把許柔從夢中吵醒,她揉了揉還緊閉著的睡眼,依稀能看到了透過窗簾的晨曦,猛然想到今天她要上大學了,濱海大學。
一骨碌翻身起床,許柔匆匆洗漱。
走出浴室,許柔從衣櫃裡摘下一件水綠色的連衣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後背的拉鏈拉上,然後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在王者榮耀中酣暢淋漓地贏得了一場曠世之戰。媽媽說這裙子要腰有腰,要胸有胸,能展現出一個姑娘的青春活力。
“許柔,劉諾到了,注意速度……”媽媽尾音拖得很長,像擦身而過的火車汽笛。
“來了!”
許柔趕緊回應,擔心稍加怠慢,那列火車會帶著汽笛折返回來,禍害耳膜。
提著裙擺,許柔走下樓梯,媽媽則坐在客廳一張椅子上,滿臉春光燦爛。
劉諾已經坐在媽媽斜對麵的沙發上,皓齒微露,明眸熠熠,有種淵渟嶽峙的架勢,看著都能讓人如沐春風,心湖蕩漾。劉諾是許柔的發小,比許柔大一歲,在讀大學預科。今早他要開車來接她,他會和許柔媽媽陪著許柔前往濱海大學。
三個人匆匆吃完早餐後,一起上了劉諾的車,意氣風發地開往濱海大學。
今年的夏天一開始就持續地炎熱著,沒有風雨陰晴的交替,像一首沒有起承轉合、毫無跌宕起伏的愛情告白詩,一味地讓人渾身燥熱。
這天上午的陽光和其他尋常夏日裡的陽光一樣燦爛著,甚至是更加燦爛著。天空像被天庭的仙女們整整打掃了一夜,乾淨得無比湛藍,偶爾飄過的一縷白雲,像是某個粗心的仙女遺落的裙帶,在漫無目的地隨風飄蕩。一路上,江南特有的梧桐樹和香樟婆娑滴翠,柳絲在水邊依依拂地低垂,好一幅清麗的江南畫卷。
他們三個人興奮地討論著大學生活的種種可能性,許柔的媽媽給兩個年輕人回憶了她在濱海大學曾經的幾個閃光片段。
劉諾不緊不慢地開了三十多分鐘後,終於,他們來到了濱海大學的校門前。
當劉諾的漢蘭達開進那個巍峨、莊嚴的校門時,許柔媽媽竟然像個小女生一樣,神經兮兮地喊道:“濱海大學,我終究帶著我的女兒來了。”
許柔和劉諾都笑了。
大學校園不愧是象牙塔,濱海大學不愧是百年名校,那些彆致的花鋪和亭台樓閣、蒼勁的老樹、高聳的大樓,衣冠楚楚、行色匆匆的行人,都像在述說著,從這裡走進來和走出去的人,都不一般。
“我想跟著你去看看你的宿舍。我看看你們的住宿條件是不是比以前好了,”入學培訓結束,許柔母親說。
許柔媽媽一邊走著,眼睛掃視著老建築,心裡感到一絲遺憾,好像不大相信,她那個年代的那些校舍,竟然還沿用至今。不過,她畢竟也在這裡待過,她心裡也應該明白,一所百年名校,沿襲的,不僅僅是它的名稱、名聲,往往還會沿襲它的古色古香的校舍和一成不變的辦學理念。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要上大學了!我唯一的寶貝女兒,一個大學生,要離開我獨自生活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媽媽似在自言自語,用一張紙巾在眼睛下麵輕輕拍了拍,小心翼翼地,不弄亂她的妝容。
劉諾跟在她們母女倆身後,背著許柔的行李。
“B18座在那邊,”許柔告訴他們。幸運的是,許柔看到牆上畫了一個大大的B18棟幾個紅字。
“到了,”許柔的母親還在東張西望時,許柔提醒媽媽。這是一座二層小樓,孤零零、卑微地棲身在六層女生大宿舍大樓旁邊。
報到時,輔導員喬老師就告訴許柔,由於擴招,宿舍緊張,許柔和另一個女同學自己住在這棟小樓的第一層。並要求許柔,即使是遊離於宿管阿姨的約束,她相信許柔有自律能力,遵守內宿生的校規校紀。
“B18,”許柔母親哼了一聲。她的高跟鞋高得離譜,這使她半老徐娘身段仍然豐姿綽約,但走了這麼長的路也不免讓她受了些苦。
許柔把鑰匙滑進舊木門,當它吱吱作響時,許柔母親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喘息聲,明顯不是在苦難儘頭的舒口氣,而是在對環境不滿發出的悲歎。
房間很小,有兩張單人床和兩張書桌。過了一會兒,許柔的目光轉向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應該最讓許柔母親驚愕的淵藪:房間的一側的牆麵上貼著好幾張許柔從未聽說過的樂隊的音樂海報,海報的主色調是黑色的,而海報上的歌手們都穿著黑色的背心,誇張地炫耀他們青筋暴突的二頭肌,三個人耳上都掛著金環,手臂和胸上文有亂七八糟的圖案。然後是海報下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孩,她染著淡黃的頭發,畫著眼線,手臂上也覆蓋著隱隱約約的小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