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的聲音在吳愁粗重的呼吸聲中顯得柔和而又刺耳“我該到哪裡去?”
吳愁心中有點想要告訴她,獨自一人搭乘下一班離開昆明的飛機。但吳愁又深沉、自私地想,如果她這麼做,吳愁恐怕難以熬過這個夜晚而不病倒。吳愁的口腔裡彌漫著嘔吐物的味道,喉嚨因酒精排出的殘酷方式而感到灼痛。
她打開中控台,許柔取出一張餐巾紙,開始用那粗糙的紙張輕拭吳愁的嘴角。她的指尖幾乎觸不到吳愁的肌膚,吳愁對那冰冷的觸感退縮了。
“你冷得發僵了。把車開起來。”吳愁不等她回應,便俯身過去,親自轉動鑰匙,讓通風口吹出暖風,很快溫暖便彌漫在整個狹小的空間。
吳愁不知道自己開了多久,但燃油警報燈亮了,顯示屏也亮了。她指向儀表板上的豪華導航屏幕。
她的聲音幾乎讓吳愁窒息。“你已經失去了聲音,”吳愁說,儘管這顯而易見。她點點頭,將頭從吳愁身邊移開。吳愁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麵向自己。“如果你想離開,我不會怪你。我現在就送你去機場。”
在開口之前,她向吳愁投去一個困惑的眼神。“你留下嗎?在昆明?我們的航班是今晚,我想——”最後一個字剛出口,便伴隨著一聲咳嗽。
吳愁檢查杯架上是否有水或其他東西,但隻見空空如也。
吳愁輕揉她的背,直到她停止咳嗽,然後轉換話題。“換個地方吧;我會開車過去。”吳愁朝馬路對麵的加油站點了點頭。“你的喉嚨需要水,需要滋潤。”
吳愁等待她離開駕駛座,但她卻將目光落在吳愁的臉上,然後將車駛入車道,開出停車場。
“你還超過法定限度,”吳愁最後低聲說,小心翼翼地避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緊張。
許柔無法完全否認這一點。在這輛車裡打瞌睡幾小時,根本無法讓他徹底清醒。他喝下的酒足以讓夜晚變得昏暗,隨之而來的頭痛劇烈無比。吳愁可能喝了一整天,或者一半。連她自己也無法確定。
當吳愁停在加油站裡,伸手去握門把手時,她混亂的思緒被打斷了。
“……”在她開口前,吳愁下了車。
此時,加油站裡人跡稀少,隻有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
吳愁加滿油箱。
“我們離香格裡拉的酒吧有多遠?”吳愁在上車時,許柔問吳愁。
“大概一個半小時,考慮堵車的話。”
吳愁輕輕擰開了阿司匹林瓶的蓋子,三粒藥丸滑落至他的掌心。許柔皺著眉頭,目光凝視在逐漸亮起的屏幕上。“你想談談昨晚的事嗎?我剛收到仲麗麗的微信。”
昨晚的混亂畫麵和聲音,如潮水般湧入吳愁的腦海。朱世澤將她鎖在門外,獨自返回那座燃燒的房屋……吳愁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焦慮與日俱增。
“他有沒有被燒了?”吳愁話到嘴邊,卻難以啟齒。喉嚨中似乎有一團腫塊,讓他無法開口。
許柔望著吳愁,眼中淚光閃爍。“當然沒有,他還活著,但是……”
“但是什麼?他怎麼了?”
“她說他被燒傷了。”
一絲痛楚,不受歡迎地試圖從吳愁心中的裂縫中滲透而出。那是他最初造成的裂縫。
她用手指背拭去眼角的淚水。“傷了一條腿。仲麗麗說,他出院後就可能要被捕。”
“被捕?”吳愁在給出答案前,已知答案。
“他向警察承認,是他點燃了大火。”許柔將手機舉到吳愁麵前,讓她親自閱讀仲麗麗的長微信。
吳愁讀完了所有的內容,並未發現任何新信息,卻對仲麗麗的恐慌有了更深的理解。她默然不語,無話可說。
“什麼?”
“你不為你父親感到有些擔憂嗎?”她看著吳愁嚴厲的目光,又補充道,“我是說朱世澤。”
吳愁感覺到一陣爭執即將開始,便打斷了她。“許柔,我知道——”
但她舉起一隻手,示意吳愁安靜,這讓吳愁感到驚訝。“我還沒說完。他為你造成的房屋火災和受傷承擔了責任。我知道你現在恨他,但我知道你——真實的你——所以不要坐在這裡,假裝得好像你對他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因為我很清楚,你知道你該怎麼做。”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憤怒的言辭,吳愁將水瓶遞到她的唇邊。
吳愁在她咳嗽的間隙,仔細思考她的話。她是對的,但吳愁還沒有準備好麵對她剛剛提到的任何事情。吳愁他媽的還沒有準備好承認他為吳愁所做的一些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吳愁還沒有準備好讓他突然成為吳愁的父親。吳愁不希望任何人,尤其是他,認為這在某種程度上平衡了過去的錯誤。
"它根本算不上什麼,也永遠不會成為那樣。"你以為就憑他腿上那點燒傷,主動擔責,就能讓我輕易原諒他騙了我整整二十一年?"吳愁的手指穿插進發間,聲音出乎意料地響亮,透露出內心的激蕩。
"不,當然不是這樣!"許柔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內回響,讓吳愁本就疼痛的頭更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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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站在你這邊,吳愁。你以為這是你孤身對抗全世界,可看看你周圍吧。有我,有你的父親——他們兩個——還有容慧婕,她愛你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深切,還有蘭渺,他對你的愛遠超過你們任何人所認知的深度。"提到最好的朋友時,許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但仍繼續她的勸說"仲麗麗或許會與你針鋒相對,但她同樣在乎你;朱以倫,你真的是那個小男孩唯一的朋友。"
她將吳愁的手緊緊握住,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吳愁的手心,仿佛在給予無言的安慰。
"這真的很諷刺,不是嗎那個看似厭惡世界的男人,其實這個世界都愛著他。"她低聲說道,眼中閃爍著淚光,為吳愁流下了無儘的淚水。
吳愁將她拉近,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則跨坐在吳愁的腰間,雙臂環繞著吳愁的頸項。
"你是個無私的女孩。"吳愁的臉埋進她淩亂的發絲中,仿佛想借此逃避一切。
"讓所有人都走進你的世界吧,吳愁。當你敞開心扉,生活會簡單許多。"她像對待寵物一般溫柔地揉著吳愁的頭,而吳愁竟意外地享受這份親昵。
吳愁深深地擁抱著她,"事情沒那麼簡單。"喉嚨灼熱,吳愁覺得自己唯一能捕捉到的氣息就是她身上的味道。那混合著淡淡煙味與火焰的氣息包圍了吳愁,雖令人窒息,卻也帶來了一種莫名的平靜。
"很多東西,隻要我們認為它簡單,它就真的簡單了。"她繼續輕撫吳愁的頭發,吳愁渴望相信這一切。
為何在自己不值得同親近的時候,她總是如此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