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是渴望和平,她隻是在憎惡“愚昧”。
“學醫救不了忍界。”
這是雲川在第一次見到她母親時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她的母親離開雨之國獨自潛入他國的原因。
戰爭會結束的,會有人像當初的千手柱間一樣站出來終止戰爭,她的父親和母親乃至上一輩都曾是醫師,他們都對此深信不疑。
第一次忍界大戰,18年開始,20年結束,驗證了他們的想法,在這兩年間,他們流浪在忍界居無定所,用微薄學識拯救被苦痛折磨的所見之人。
她,藥師野乃宇,作為第一次忍界大戰結束後出生的孩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本該在父母和祖輩的指引下同樣走上救死扶傷的道路。
直到34年,她那時僅有五歲,第二次忍界大戰被大國以加大公平的特權為由再次掀起,這次的戰爭規模遠超第一次忍界大戰,甚至超過了戰國時期的戰爭。
收留他們的村落被戰爭波及毀滅,年僅五歲的她與父母在忍界流浪,見了太多太多被戰爭折磨的苦難。
她見過在火遁忍術中哀嚎、燃燼的村落,見過比山還要高的屍堆,見過曾經堅強溫柔的父親被刺激到奔潰。
凡此種種,她的父親和母親都未曾放棄,一次次嘗試、創新、研究,試圖用有限的學識窮儘無窮的苦痛,將一生的學識以淚水和鮮血揮灑在焦黑的大地上。
可是,沒有用。
大國依舊在死亡滋生的土地上接連發動戰爭,將原本能控製的戰火帶去更遠的地方,鞭笞著虛弱的生命,壓榨著他們的血肉。
大名的府門緊閉不願與他們交流,貴族華貴的衣物穿不完丟在房間,食物即使壞掉也不肯發給其他人。
因為隻要開一個口子,那些餓到失去理智的流民,就會連他們一起吃掉。
父母犧牲一切所保護的人,隻要一個麵包,就會變成他們肆意壓榨剝削的奴隸,變成他們予取予求的牲畜,被他們踩在腳下唾棄的動物……
愚昧和死亡都不曾讓他們止步,他們屏蔽視聽,堅信著終有一天戰爭能夠結束。
但在後來,她的父親染病了,那是一種曾經被她的父母,判定為藥石無醫的病症。
她的母親試圖否認自己畢生所學,見證過無數死亡的信念徹底崩塌,跪在地上向那虛無縹緲的神祈求。
就在那時,在母親最絕望的時候,被母親和父親救活的那些人中,有人說,戰爭是神明對自己孩子的懲罰,是為了洗淨人類身上深埋不改的罪孽。
於是,在絕望之中,他們卑微地歌頌、讚美著戰爭,可笑地認為它是神明派下凡間懲罰自己孩子的使者,想讓神明明白自己的孩子已經知錯……
當時,看著失去聲息的父親、徹底崩潰的母親和周圍可笑的人們,已經七歲的野乃宇逐漸意識到,造成苦難的原因,不是疾病,不是忍者,不是戰爭,不是大國……
而是愚昧和無知。
無論時代如何更迭,世界如何變化,愚昧依舊驅使著人類犯下一次又一次的過錯。
醫學技術和醫療忍術可以拯救個體的生命,但是在一個充滿愚昧、衝突、戰爭和死亡的世界裡,依靠醫療技術根本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月見裡雲川出現了。
“拔掉牙齒、可悲又無力的善意,毫無意義。”他說,“要跟我走嗎?”
莫名的,當野乃宇抬頭對上那雙平靜的眼睛時,矮小的她就背著身形枯瘦、昏死過去的母親跟了上去。
直至如今,野乃宇越發明白,隻有力量才能矯正愚昧和無知,隻有矯正愚昧和無知才能真正改變這個世界。
要如同那些人在災難中所歌頌的那樣,用鞭子去鞭打和矯正他們的過錯,用智慧和力量的真理去引導他們不犯錯誤。
所以說,野乃宇想做的事情,其實是“教育”,想做的職業,其實是老師。
但誰叫自己有個表麵溫柔實則已經瘋癲的媽呢?
母親不在,她隻能暫代醫療部的職位。
“……”
雲川的身後,彌彥看了眼沉默的眾人,將視線從笑容依舊的野乃宇臉上收回,微沉的目光低垂。
善良拔掉牙齒便是軟弱,善良強加於人便是惡意嗎?
他追求和平的意誌依舊如鐵一般,那顆心臟也依然和以往一樣溫熱,像太陽一樣將意誌炙得滾燙無比。
但是,對與錯,是與非,似乎也沒有他曾經想的那樣,涇渭分明和至關重要了。
“世界的格局與時變,戰爭的新起與明滅,本該是對我們沿路上兩側的風景,這個世界本該掀起一場變革的火潮,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雲川掠過兩側眾人的麵容,看向遠處的眼中儘是漠然,口中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但我卻隻看到一成不變的未來,永恒的沉默和死寂使我感到無趣。”
“五大國和五大忍村已經安穩太久了,貴族和忍族的世襲製度、忍村的等級製度……當資源和機會集中在少數人手中時,其他人無法通過努力改變命運。”
“無論第二次忍界大戰最後的勝者是哪個大國,他們掀起的‘風’都不足以吹動世界這個風車。”
“所以,我決定讓這場‘遊戲’的結局勝負變得更加重要,以此來決定下一個時代由誰來主導。”
雲川的瞳孔微微回縮,像是從眺望虛無縹緲的什麼轉為凝視自己麵前的眾人,淡笑道:“既然你們不說話,那我就當做你們默認了。”
“這場‘遊戲’,如果他們贏了,無趣的舊時代將繼續延續,如果我們贏了,新時代的走向將逐漸握在我們手中。”
“但最後的勝者,無論是大國,還是我們,諸君都將站在我的身邊,為這個世界劃下新的‘規則’和‘玩法’。”
說罷,雲川將黑貓抱在懷裡,緩緩地站起身來,輕聲道:“去吧,各部門各司其職,一切行動聽指揮。”
“接下來,隻等那些舊時代的老家夥將自己送進棺木,我們將會親手為他們的墳墓鏟上第一捧土。”
伴隨著椅子移動的聲響,在座幾人全部站起身來。
一抹明黃的光亮從雲川身後的落地窗外映入,映在眾人的臉上,讓他們各異的麵容變得一半明晰和一半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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