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郝慶延略寒暄了幾句,因摸不清陳珩身邊那兩人的路數來頭,也不敢太過分熱情,隻將陳珩往寶聚齋的二層去引,滿臉都堆笑,道:
“仔細算來,倒是有番時日未見了,道友今番來此,是欲再售賣些物什,還是想給身邊兩位添置些什麼?”
寶聚齋一層乃是大堂待客的所在,以幾扇山水圍擋屏風隔開,場地布置著盆景老鬆、綠玉青藤,廊樓一層的頂棚上綴著數百巴掌大小的曲竅葫蘆,如弄笛吹簫也似的樂聲,便從那些葫蘆孔竅中清緩傳出,入耳時蕩蕩悠悠,渾而不散,聞之便使人心怡神暢,如朗風縈身,倒也算是一派雅致清幽。
但在二層之上,才方是售賣交易的場所,那裡不僅藏納有諸般靈物、法器,其中看守也是森嚴,連修成了真炁的築基道人也是常有的。
聽到郝慶延的話語後,費勁邁著兩根小短腿,正在吃力爬樓梯的青枝霎時眼睛發光。
她吭哧一聲,猛得蹬蹬躍過幾層長梯,兩隻小胖手扯了扯陳珩垂下的大袖,滿臉期待地望向他,意圖不言而喻。
“……”
衛令薑淡淡瞟了陳珩一樣,像拎兔子般將青枝揪了回來。
“我欲購得一柄飛劍。”
陳珩拱了拱手,道。
“不知道友所需的是何品秩?下品符器,還是中品?”
郝慶延臉上笑意更盛,回了個禮,道:
“眼見離金穀墟市重開也沒幾日了,如今各處商號市肆的貨都已備其了,道友欲購飛劍的事,我老郝可是一直記在心中呢,特意還為道友留了幾件稱心的,隻是——”
這穿紫衣的圓胖管事諂笑一聲,將腰一躬,搓了搓兩根手指,道:
“道友可聽過,懷悟洞主欲重開‘懷悟洞’了嗎?”
陳珩微微頷首。
“原本倒還好,可這‘懷悟洞’一開,諸位道友為了爭奪出個好名次,那可便是搶瘋了,所以這價錢嘛——”
郝慶延壓低聲音,左右看了一眼,才開口道:
“這價錢,比平日裡,要稍稍高出個一兩成……”
忐忑說完這番話後,見陳珩幾人臉上神色依舊沒什麼動容,更未轉身便走。
郝慶延暗暗握拳,心底大喝一聲,情知這一單算是成了。
二層都是些下品符器,還夾雜些道術、陣盤和花鳥娛器種種,像什麼狐女鮫人等等。
郝慶延也頗擅察言觀色,隻帶著幾人略逛了一轉,便又將陳珩等引向三層。
這一層樓的雕麗,又遠勝於之前的所見。
入目便率先是一顆明珠高懸於平棊,燦燦如火,明燁如星,將滿室都照耀的光彩透亮。
那明珠仿佛活物般在噓吸,每過上數十息,便有九方孔隙從珠身上展露出,如同九隻眼瞳睜開,環視掃射過整層地界,雷霆威勢引而不發,在數十息後,又緩緩闔上,孔隙也無了行蹤。
“九毫定影神照陣?”
衛令薑從明珠上收回目光,不以為意。
這時,在三層的入處又有一層禁製,攔在了幾人麵前。
“幾位道友稍待,請容我通稟則個。”
郝慶延笑了一聲,從腰間掏出寶聚齋的牌符,單手掐了個法決,朝空中晃了晃,旋即又高聲喝了一句:
“荀老,我帶幾位貴客來三層賞玩,請開了禁製罷!”
話音落下時。
不知在此樓何方地界,便憑空降了一道浩大如山嶽的神識,巍峨莫名。那神識隻在幾人間略掃了一回,便又撤去。
“請。”
一道清朗的聲音兀得響起,麵前的禁製便被放開,待陳珩等進入後,又旋即緩緩合攏。
“荀老乃是我寶聚齋的大供奉,他於幾年前已尋得了一門開府真法,開出了紫府來,方才那便是神識,真是令人稱羨啊。”
郝慶延無限惆悵地感慨了一聲,便向前引去。
三層中處處都是玉欄朱砌,濃彩重色,此層與二層非但景況大不相同,並且也無半個看守監管的道人。
來來往往,隻見著幾個和郝慶延一樣身著紫衣的寶聚齋管事,領著客人們時而遊走其間,時而駐足。
縱目望去,隻見約莫擺著數百方晶瑩玉案,每一方案幾上,都或是符器、或是珍財、或是外藥大丹,依稀中,陳珩甚至還看見了幾件魔道的秘寶,血腥邪異,即便被封在玉案上,還是隱隱有股怨氣衝天。
“道友且看,這頭異獸如何?”
路過一方玉案時,郝慶延突然笑了一聲,請陳珩去看他的左手處的那物。
那玉案上竟是隻活物,而且是隻毛色鮮亮、玲瓏小巧的鸚鵡。
見幾人朝自己望來,鸚鵡不悅地振了振羽翅,旋即扯開嗓子亂鳴,可叫聲卻渾似一頭生潭底的積年老蟾蜍,喑啞難聽。
這鸚鵡在叫喚時,兩眼也通紅如血,一股赤色煙氣幽幽從眼眶飄出,形同淒厲惡鬼。
“這玩意喚作赤靈彩鸚,乃是從南域極僻遠荒蠻的野林中捕來的,可算作切實的妖類。”
郝慶延殷切笑道:
“莫要看它聲音入不得大雅之堂,但這妖啼卻是頗具能耐,尋常練炁四五層的修士,吃它一嗓子,也要登時骨軟筋折,半響都起不了身,於鬥法時可堪大用啊!本來我寶聚齋是捕了數十隻的,可誰想‘懷悟洞’又要開了,大家為了爭個好名次,都爭先來購,眼下隻便隻剩這一隻了。”
“道友若是有心的話。”
郝慶延開口,道:“我可做主降些符錢,也算是給我老郝對道友的一番孝敬了。”
“這赤靈彩鸚能吐露人言嗎?”
陳珩隨口問道。
“這個……倒是不成,但凡妖類,都是需煉化橫骨,才方能夠言談人理,這彩鸚功行未足,隻怕離煉橫骨還遠呢,若是到了那一層功夫,隻怕這妖啼能耐還能再翻上幾番,便不是如今的價錢了。”
郝慶延話到此處,又急忙找補。
說這赤靈彩鸚祖上疑似身具青鳥血脈,若是好生飼養,日後或許還能返祖成純,縱然蛻形成青鳥也未可知。
這一番話聽得青枝也雙目通紅噴火,將拳頭一握,就要與郝慶延開打,還是衛令薑眼疾手快將她抱在了懷裡,又連忙捂住了她的嘴。
“……”
郝慶延怔了一會,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回頭見陳珩對此興致缺缺,便也識趣將他引去了下一方玉案。
沿路所見倒都是各色的珍奇,陳珩本想直接購去飛劍便了事,但眼下諸般事物,都是此前從未目睹過的,便也不時隨著駐足了下來,權且當長見識了。
……
……
“白籙遊神的金身一塊,此物含有不少水屬神力和人道願力,對於那些修行香火道法的人來說,僅此拳頭大小的一塊,便是三百符錢都難購得!”
郝慶延指向一塊如琉璃般光潔的古怪碎片,笑道:
“可惜香火願力一支的道法,流傳在外的,向來都是高不成低不就,隻能逗個悶子,修成了也無多大用處,是個樣子貨。
而那些極上乘的,又都被堂庭司馬氏所收錄,向來不肯輕易放出……也不知這等至尊的仙道貴胄為何要死守著香火願力不放,稀奇的很!我聽說他們可是從什麼前古時代傳承至今的,好長好長一段古史!真是實打實的世澤深遠啊!”
“十二世族中的司馬氏?”
陳珩從白籙遊神的金身上收回目光,道。
胥都天除卻八派六宗外,又有十二世家各據一方,根基深種,可謂是神通廣大。
堂庭司馬氏,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此族卻是位於極西之地的西頤州。
西方二州,無論西素州、還是西頤州,甚至於整片西海,都是無數的神國、天人、妖魔、禪土,諸道共存,繁蕪非常。
這等景況,也是因西方雖統有兩州之廣,但若論靈窟,卻隻得一座,還是位於海外靈島,被八派六宗之一的瘟癀宗所據了。
而西素、西頤雖是土地廣大,卻也因沒有靈窟,而不被玄派魔宗所看重。
但至於為何整個西方之地又為何是萬道雜糅其間,甚至還存著沙門的法統,陳珩看到的那本道書上,便也是語焉不詳了,隻草草略過。
“不錯,便是十二世族的司馬氏,堂庭司馬氏!”
郝慶延感慨萬千:
“若出身在十二世族中,便等若是一隻腳,便已邁進了元神大門,要法有法,要侶有侶,更莫說什麼地財了!我若是世族中人,說不得也能開一間自己的商號!比寶聚齋還大的十倍的商號!”
“哈哈哈哈!”
待得郝慶延意氣風發說完後,陳珩還未如何,青枝已是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