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提早了一個時辰?”
“是。”
“神符?”
“已用了。”
“那老祖呢?”衛令薑問。
陳珩用手指輕叩了叩自己眉心,沒有開口。
……
兩人又異樣地沉默了片刻。
在衛令薑身後。
青枝氣若遊絲地打了個哈欠,懨懨瞥了兩人一眼,將手裡捧著的水罐裝的蓮實湯嘿呀一聲,用力舉到頭頂,咕嚕咕嚕猛灌了幾口。
“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情呢,小姐在急什麼……等乾掉了這頭惡嗔陰勝魔後,還不是要回返赤明派,在‘九皇常陽金闕’洞天裡坐牢!大家一起狠狠地坐大牢!”
她心裡嘀咕歸嘀咕,嘴上動作卻不停,隨著臉頰一鼓一鼓,水罐裡的蓮實湯,眼見著就要見了底。
“還有小姐師傅,她肯定是看這小陳不爽的!拙靜老道姑!那個不近人情,沒人喜歡的乾瘦老癲子!
等青枝成了妖族的大聖,一定要把她捉去填歸墟,讓她天天都待在海眼裡!”
想到這時,她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臉上忍不住要露出笑來。
卻在下一刻,偏偏被一顆蓮子給正中卡在了喉嚨裡,嗆得她狠狠連翻白眼,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滿地撲騰打滾。
……
“有那張籙在,你會沒事的,一頭天魔而已,還奈何不了它。”
衛令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其實,我一直想問了。”
陳珩淡淡抬起眼簾,忽得開口道:“難道不是太湊巧了嗎?”
“湊巧?”
“這一切,自我與師姐相識至今,所有的一切。”
他低聲開口:
“師姐難道不覺得……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精心設計過,像是有人故意要引著我們去走的麼?”
為什麼偏生道左相逢?
為何衛令薑會得手《散景斂形術》,又為何與他的“太始元真”又正巧相契?
符參老祖、金光神符、天魔和懷悟洞主……
“師姐的試法,是要自己獨力除去那頭惡嗔陰勝魔,才能算得功成?可難道,我便不算是外力?”
陳珩靜靜看著她,開口:
“我的真炁配上散景斂形術,正巧能欺瞞感應……師姐曾說過你下山前,便隻被下賜了一張符參老祖所化的萬裡照見符,再無他物,看來不單是師姐打著借刀殺人,引外力除去天魔的心思,師姐的宗門前輩,隻怕也是如此作想?
可引外力的前提,是要能欺瞞天魔才是。它若是覺察到了什麼高明的真炁根底,定會投鼠忌器,不會露出天魔本相來,那借刀殺人之事,也自是無從談起。
而若是師姐隻隨意尋了一人來相助,一個真炁品秩低弱的。
那他因著資質根性的緣故,也不會被懷悟洞主看重贈丹,更莫說要在懷悟洞中奪得前三名次了,此法亦然不可行。”
衛令薑定定看著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真湊巧?不是嗎?”
陳珩沉默良久,而後無聲笑了笑:
“若師姐沒有遇上我,若我也不曾與你相識,僅憑著一張萬裡照見符,又要怎麼除去惡嗔陰勝魔……”
明明隻是練炁境界,卻偏生要不假於人手,收攝一頭天魔。
可衛令薑身上,卻又莫名備了金光神符等等手段。
其中曲曲折折,彎彎繞繞。
就好似。
是分明就要讓他們相識的一般……
“湊巧?倒也是,很像是我派太文妙成道君慣用的手筆。”
衛令薑心下悵惘,她筆直迎上陳珩的目光,默默想到:
“要消解艾氏贈法的恩情,有的是辦法,為何非要除去艾媛煉出的惡嗔陰勝魔,才能算作數?又為何偏不得旁人助力,要我以靈身來做成此事?道君究竟是什麼用意,還有那樁機緣……”
除去惡嗔陰勝魔後。
能助她度過純陽三災其一的那樁機緣……
“師弟,就是我的機緣嗎?”
衛令薑在心裡對自己說。
一種綿綿的,像隱針般的刺痛讓她眼神閃了閃,兀得便也難堪似的猶豫了。
“既然覺得蹊蹺,為什麼不走呢?”
直到過了好一會。
她才澀聲開口。
炎熱的暑氣像煙一樣的上升。
越過他的肩膀,能看見遠處樓閣正被覆在一片深金瀲灩的光照裡,仿如一個易碎的琉璃水泡,迷夢般的恍惚,又近在咫尺,隻要用手一戳,就能觸碎它。
“為什麼不像那個袁揚聖一樣,離開這裡,又為什麼要幫我?”
衛令薑有些希冀他的答案,卻又害怕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下意識低下頭去。
“你其實可以走的。”
她慢慢握緊了垂在裙邊的纖長手指,也攥緊了藏在袖中的那支特意準備的花枝,目光像黏死在了地麵了般,怔仲瞧著那幾道細小的木縫。
好似過了很久很久,時間在難堪的等待中被一寸寸地拉長。在衛令薑以為他像是永遠也不會開口的沉寂漫長後,麵前的光影突得動了動,搖曳出錯亂的暈。
人的影子被光長長投到角落的壁上,模糊不清。
“因為我在意你。”
他說。
衛令薑驚異抬起頭。
陳珩麵上是一種她從未見過,也很難言說的神情,似是自嘲,也似是透著一股莫名的諷刺,壓壓如潮。
這種種情緒在他麵上一閃而過,快得讓衛令薑都未曾反應過來,最終,所有的都消無下去,隻餘下了一片深邃的緘默。
在衛令薑甚至疑心自己是否聽錯,心慌意亂之際,麵前的人接著開口。
“師姐,因為我在意你。”
陳珩又重複了一遍,一雙眼靜靜地看著人:
“從沒有人像你這般的待過我,不管是一時真心,還是內魔下的假意。
從沒有人,像你這般的待過我……”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並不起什麼波瀾。衛令薑心跳卻突得快了起來,難以言喻的感覺擂動著,像是要被胸口都撕開。
“所以,有些話我必須要對你如實開口。”
陳珩垂下眸光,淡淡開口:
“我此生隻——”
“不要說了!”
衛令薑少見地打斷了他。
“師姐。”
“不要說了……”
陳珩與她對望,衛令薑聲音甚至隱隱透出了一絲哀求來。
“我不知道這是內魔還是什麼,你等等我,至少不要是現在……行嗎?”
陳珩喉頭微微動了動,但在那種沉默到近乎蕭索的目光下,手指顫了顫,終是偏開了臉去,沒能說完剩下的話。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又是一陣無言後,衛令薑突然開口。
陳珩搖頭。
“是逢巳節,奉天的祭典,等你回來後,湖岸會放燈的。”
衛令薑執拗看著他:“你知道逢巳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