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兒,已備好了,皆是上佳的月石和紅河砂,周圍坊市裡還不見這般的品秩呢!
是我特意往水火樓去了一遭,求見了幾位老丹師,這才拿下來的。」
晏平身旁圍聚著十數個男子,其身上皆是各色氣機鼓蕩流溢,如若是玄火耀空,彆有一番亮目之景。
在他左手處,一個頭戴玄陽冠,穿了身青藍法衣的少年聞言一笑,得意拍了拍腰間掛著的乾坤袋,不無自傲道:
「我晏杜做的事情,你難道還不放心麼?」
一眾晏家族人聞言皆是輕笑了起來。
唯獨晏平始終麵沉如水,眼神森寒。
那晏杜其人乃是個喜好耍鬨的性子,本還想接著說幾句俏皮話來,將自己吹噓上一番。
在這目芒中卻也敗退,聲音漸次一低。
最後將腦袋一縮,更不敢吭聲……
「拿來,且容我一觀。」
晏平伸手,道了一句。
晏杜也不敢違逆,乖乖從腰間接下乾坤袋,恭恭敬敬便遞於了他手。
「不錯……此事你算是儘心了,理該記你一功。」
隻從那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顆月石,便有股刺骨的森冷陰氣如若小蛇般,欲破開掌上的皮膜,就順著經絡,往心脈處鑽咬!
晏平將掌微微一翻,就兀自輕鬆碾碎了那股寒意。
他再略一注目那堆紅河砂,鼻尖一動,吸了吸,在嗅到那股渾腥的血臭味道後,臉上便也露出滿意之色。
「平哥兒,這些可夠了麼?」
晏杜在一旁賠笑道:「我當初是搜儘了水火樓那幾位老丹師的私藏,一厘一毫都不剩,想著應當差不多了,這才沒多索。」
「若是還不夠的話,我——」
「沒看得「羅顯鉛舟」已至嗎?馬上便要去地淵了,又哪容你再去耍什麼名堂?」
晏平揮手打斷晏杜的言語,麵色一緩,輕笑了起來:
「地淵裡內陰靈無數,這兩樣物什是用來招靈祭鬼的,你若再多備一些,說不得連我們也要遭災。」
晏杜訕笑一聲,不敢搭話。
「這些已綽綽有餘,便是連殺陳珩百十次,都是足夠的了。」
晏平將掌中乾坤袋重新擲給一旁眼巴巴的晏杜,四望周遭一眾晏家族人,道:
「昨晚間,飛臣族叔的意思,你們都明白了嗎?」
「平哥兒,放心罷!這可是家族大事,怎敢忘卻!」
一個頜下留著三尺短須,也不知是修行了什麼玄功,除了雙眼珠子外,其餘肌表都是暗金顏色的晏家族人笑了一聲,小聲應道:
「那陳珩不過是個麵首罷,如今雖不知走了什麼大運,但到底還是見識短淺了!
他既拒了族叔的那本紫府道書,便已是明擺著要同我們做對頭,這般境地,又哪容還他再逍遙下去?必在地淵裡殺了他!」
晏平微微頷首。
在玄真派中,有艾簡故意來為難掣肘,倒是不便動手。
可到了地淵那等無天無日,陰鬼當道的場所,卻正是一方能夠埋骨的上好地界。
一劍殺了,再隨手找個地界一扔。
不過一時三刻,隻怕連屍骨都要被那些詭物啃食殆儘,吃得乾乾淨淨呢……
念及至此。
晏平心頭忽得湧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火熱感觸,直讓血流都加速了幾分,麵皮通紅。
「平哥兒,最好還是勿要親自動手,你令我等備下的月石和紅河砂,不正是用在陳珩身上的?」
一個老成的晏家族人瞥見晏平的手已是忍不住在顫了,不由
得皺了皺眉,小聲傳音規勸道:
「他畢竟被花神府的謝覃看中,那人又是長右謝氏的出身,似這等世族弟子,保不齊就有什麼秘術手段,既然是要做大事,那還是穩妥些罷!」
「盛叔——」
晏平沉默片刻,將頭一偏。
隻紅著眼睛,頓了頓,才低聲開口:
「我知道了,隻是心頭著實很是不快……」
那被他稱為「盛叔」的長衫中年人,默默將頭一搖,沒有再說話。
眾人又商議了一番後,而這時,另一艘「羅顯鉛舟」也自一座峰頭緩緩飄空而上,巍巍地立在彌天霞靄之上。
它甫一現出形體,便有不少修士臉上現出喜色,駕著遁光,往裡內飛空趕去。
玄真派此番領下地淵符詔的,足有上百人,便是一艘「羅顯鉛舟」都乘坐不下,還非得再來一艘不可。
「彆急,彆急,再給你們看個好玩的。」
在一眾晏家族人也欲騰空而起,飛往那艘「羅顯鉛舟」時,晏平卻忽得笑了一聲,抬手攔住了他們。
「給你們看個十足蠢物,是要如何去地淵裡赴死的,嗬嗬,還真是可憐!」
在晏平的冷笑聲中,一眾人不明所以,而隨後數息功夫,便見得正是又有幾道遁光落向那艘「羅顯鉛舟」。
定睛望去,其中一道遁光中的人影,赫然便是許稚!
「是他?此人倒是大名鼎鼎了,不過聽說心性卻是一塌糊塗……」
晏杜愣了愣,道:
「許稚哪來的勇氣去地淵裡?他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莫要撞見了妖鬼,生生被嚇殺才是。」
「我與執事房的張主事商議,騙許稚在「羅顯鉛舟」上乾些雜事,回來便能領上一本丹書。那張主事在許稚發跡那時,就曾被他照拂過,且此人也頗有些心機,在許稚落魄後,也並未落井下石。」
晏平目芒閃動:
「那個張主事正巧要修行一門血氣神通,我便用了兩枚胎元丹,來買下他的一個人情,讓他助我將許稚哄騙到「羅顯鉛舟」上。
屆時,就一並在地淵裡結果他!」
「這……」
聽得這番話後,有晏家族人不解,疑惑道:
「平哥兒,這許稚似乎與族姐生前未有過什麼交集罷,你——」
「他許稚既敢冒大不韙,違了我的心意,去跟陳珩交好!他便已是有取死之道了!」
晏平五指搭在腰間的白廬法劍上,微微拂過。
他麵無表情開口:
「不單是這個許稚,等從地淵出離後,陳珩在闌粱城的那一族老小,也皆是個死字!縱是連一隻雞、一條狗!我晏平也不想放過!個個都要死!」
這話語中透著股森然入骨的寒意,讓站著他身側的晏家族人心頭都是一冷。
好似腳下生生踩定了一條正在不斷扭動身軀的活蛇,那股滑膩陰冷的觸覺,直叫人頭皮發麻!
「無量天尊!這晏平在晏蓁死後,果然已然是失心瘋,不像是正常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