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紫衣女鬼將自己頭顱抱在胸前,忽得仰天笑了起來,渾腥的鮮血從她的斷頸和口鼻處泊泊湧出,如一汪裂地湧泉,怎麼也止不住,煞是駭人。
這一幕隻發生在瞬時。
她將自己的斷首高高舉起,猛得便貼近了陳珩麵門!
臉上的一根根青筋蜷曲聳動,彙成了一副猙獰怨毒的表情,瞳孔隻剩下一片森然的眼白,幾乎要凸出眼眶來。
而同時,群鬼也從四周蜂擁而上。
一道道可怖的黑影,或扭曲,或憎惡,或血腥,皆是陰氣森森,直叫人寒毛倒豎,頭皮發麻!
「公子不是餓了嗎?怎還不吃血食?!」
紫鶯高聲厲笑了起來,烏發如蛇狂舞。
四周的一眾惡鬼張牙舞爪,卷起陰風浩蕩,一片愁雲慘霧!
「多謝紫鶯姑娘的好意,不過在下是個景修,卻是不用血食的。」
在這群冤魂惡鬼的圍聚呼嘯中,陳珩神情泰然自若站在原地,身形也並不動彈分毫。
隻是淡淡凝視著麵前的捧首厲鬼,眼神如淵潭古井,不生波瀾。
一時之間。
紫鶯竟被這目光看得心頭有些發慌。
訕訕將高縮的雙手一縮,重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紫鶯姑娘麗質天成,何必以這種手段來自辱呢,叫在下見了,亦是不免惋惜。」
他微微一笑,道:
「小生可是個十足的憐香惜玉之輩,最是見不得美人這般作踐自己,姑娘還是莫要這般淘氣了。」
陳珩從袖袍中取出一個絹帕,若笑向前一遞。
見得那張五官精致如畫幅的臉向自己這處湊近了些。
縱是紫鶯心頭還是存著些猶疑,也不由得雙頰滾燙,連忙將腦袋重新安回斷頸上,訕訕接過了遞來的絹帕……
這世間鬼物,以有無靈智而言,又分為靈鬼和濁鬼。
靈鬼以守一真性為本,已然去其妄性,存其正性,合乎純形。
能夠識文字、懂教化、明風俗、知陰陽。
似這等鬼物,實則已然與生人無異了。
至於濁鬼。
則是如集市中的這群作村人打扮的鬼物一般,性靈未開,無本無心,智謀不顯。
行事荒誕無常,狀若禽獸……
而在幽冥鬼道的修行之中,是存有「兆修」和「景修」之彆的。
兆修喜好享用生靈血食,並能以此增進功行,滋養法力。
走的是聚三刑七殺之炁於一體,攢聚五惡,以達至元本真靈境界,修出無量怨煞大神通來。
景修則是恪守「危微精一」之理。
守三一,守庚申,含真含神,外采天地之精氣,內斂先天之元氣,是為煉氣合形,無物無著。
最後以期修至無陰陽而形不拘,形不拘而形可忘也的大逍遙、大自在境界。
唯有誕了靈智的靈鬼才方能夠修行幽冥鬼道。
從「兆修」和「景修」這兩條路途中二則其一,由鬼至聻,由聻至希,再由希至夷……
這紫衣女鬼自從下轎以來,周身便始終是一股繚繞不散的渾濁血臭,再兼得那圓盤中堆疊的心臟脾臟,顯然是個享用血食的「兆修」。
陳珩本欲在殺了晏平後,順手將此鬼也除去。
卻偏偏聽得了許稚這個名字,居然也在她所言的肉貨之中。
儘管許稚似是並未進入地淵。
也從不存著什麼以搏命來換錢財的心思。
陳珩還是暫且將殺心壓下,同紫鶯虛與委蛇起來……
而另一處。
紫鶯心頭實則也是複雜萬分。
陳珩身上的氣機雖同是鬼物無疑,分毫察不出錯漏來。
但這幾日裡,進入地淵中的正統仙道修士,可是為數不少,說不定就存著什麼改頭換麵般的手段……
便是人欄裡內,也已逮上了足足好幾隻甲等的肉貨了。
她方才之所以突然顯化出厲鬼相來,去震怖心神。
便是因為在昨日就曾靠著這一招,將一個以符器遮掩了氣機的築基真修,生生嚇得短暫失了神,再無從隱瞞行藏。
縱然心性再堅韌的人,突然見得一張泣血鬼臉就貼近麵門,也是要微微一驚,而等得氣機運轉一頓,泄出了生人的味道來時。
哪怕僅是一絲一縷,也足以讓鬼物們察覺到異樣了。
可偏生麵前這人的神色始終都是一派雲淡風輕。
不僅不亂,還借機將自己調笑了一番,弄得紫鶯手足無措,幾乎芳心大動。
「公子,我家嶽小姐行將大婚,若是無事的話,不如去府裡略飲上一杯水酒?」
在思忖片刻後。
紫鶯唇角微微一勾,開口笑道:
「公子既是初來這片地界,卻是不能不去拜會兩位鬼道長者,待得婚宴之後,奴家親自向嶽小姐請求,讓她為公子牽線搭橋,引薦一二?如何?」
「不知貴小姐的婚期定在何時?」
陳珩思忖片刻後,開口問道。
「便在三日之後,斷不會誤了公子的大事。」
紫鶯嬌聲道:
「不是奴家自誇,似公子這般的人物風流,山壺公和飛花婆婆見了,心下必定也是歡喜的。得了他們兩位的看重,不敢說前程遠大,至少在修行上,就不必再為來外物發愁了。」
「隻是……在下身無長物,恐拿不出什麼值錢的賀儀,來獻給嶽小姐。」
故作猶豫了一會,陳珩才歎息開口道。
而他這一番話,倒也多少再消去了些紫鶯的猶疑。
若眼前這男子真個是仙道人士,隻怕絕不會輕易涉險,冒險進入府邸內參加婚宴。
而至於事後讓嶽小姐牽線搭橋,將其引薦給山壺公和飛花婆婆,那便無疑更是自尋死路,羊入虎口了。
「身家不豐,又麵生的很,應當是錯不了……這位隻怕是濁陰造就而生,才剛剛顯形不久的靈鬼了。」
紫鶯心頭思道。
而這樣一樣,陳珩自言是「景修」,不近血食的事,倒十有**,不是一樁虛言了。
畢竟初生的靈鬼,大多都還未曾體會過血食的美妙滋味,便連她自個,在誕出靈智後,也是吃了好幾年的素呢……
見紫鶯眉間神色微微一鬆,這番變化自然也逃不出陳珩注意。
他將眼簾輕輕一搭,心下微鬆。
關於濁鬼、靈鬼,和幽冥鬼道中的「兆修」和「景修」之彆,這還是他從一本偏門道書上看來的。
不過能暫且將這頭女鬼唬騙過去,終究靠得還是「散景斂形術」這門神通的助力……
「也不知是同名,還是真正的許稚師兄……看來唯有親身去探聽一二,才能夠解惑了。」
陳珩暗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