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div峰柱似插天畫戟,光搖片片煙霞,照出一片顯明通透來——
丁韙嘴唇微微翕動,一時正色。
這個年輕修士側過身軀,目光死死黏在了石柱上,似是想說些什麼,卻話到嘴邊,又兀得止了。
“陰蝕紅水”的修行之道已留在五雲野將近一甲子,卻無半個生靈能夠取得在手,這個中的巨大風險,自然無需多言。
而莫說最後功成了。
哪怕隻是近得石柱範疇內五十丈者,細細數個遍,都絕不會超乎十指之數。
那些無一不是幽冥鬼道內天賦異稟,百十年都難得一見的逸才、俊傑!
自視甚高,憑著一口不甘屈於人後的心氣,興衝衝來石柱處觀經,滿懷期冀,自覺能夠修成這門天地真水,將造化取得傍身。
可這些修士的下場,無一不是被劍氣斬殺,神魂兩消,淒慘身死,隻落得個外界的嗟歎聲名。
見得而今石柱大發雷霆宏音的景狀。
丁韙既是震愕,又是感慨莫名,心中莫名生出了些惜才之意。
他乃是五雲野主人丁憲的第二子。
而丁憲與中乙劍派的那位喬真君,自然也是多少存著幾分情誼。
否則喬真君也不會在斬殺黃膿大神,將這尊兆修大陰神的萬裡鬼國一番洗練滌蕩,重新更名為金鼓洞,入駐了其間後。
卻是將五雲野這塊上好地皮,施給了丁憲,讓他來做道場主人,順帶將“陰蝕紅水”做個看管。
因著這般緣故,相較於宋如樸等尋常景修,丁韙也更是要深知石柱的內情。
在他看來。
能近得石柱五十丈範疇內,已然是個萬裡挑一的天資了,殊為不易。
若是不半道身死,將來的成就想必也不會遜於其父!
而若是將“陰蝕紅水”這樁傳承取得在手……
丁韙暗暗皺眉,眉宇間神色頗是複雜,最後在心中悵然長歎了一聲。
這時,被問話的宋如樸也連忙將陳珩的來曆一一說清。
丁韙聽完後,目芒閃爍不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人身?
那豈不是與喬真君同是一族?
隻是不知那玄真派究竟是何等來曆的玄門……
正在丁韙念頭電轉之際。
在被五色煙羅所遮蔽的石柱內,陳珩的進展卻是愈來愈順暢,步履也愈漸加快。
甚至不需三息。
往往隻待得石柱上浮現出新的金光文字,一眼過後,他便振袖上前。
雖說腦中記述下的經文會被磨去,難免會忘卻。
強撐不過幾息功夫,就隻餘了空蕩蕩。
但既已在一真法界內刻下了痕跡,那便是現世的文字一時會消弭形體,倒也不妨事。
……
“仙人杖腦,交頭合足,使鎖若無匙,器如無柄。”
……
“水字之形,以物象字,釋亥釋水……”
……
“夫門,可開可閉,猶若冬令,天地閉藏如門之閉,進出不通,若交春令,萬物萌芽似門之開,往來甚通,以此推之。”
……
不知不覺中。
陳珩距離石柱,也便僅是剩了最後一丈的相隔。
隻要振袖探手,再上前個幾步,便能親身觸碰。
他臉上見狀微微一笑,忍著腦中接連不斷,如若針紮般的犀利痛楚,最後一次伸手入袖,將金蟬握定,心神往其中一沉。
這時刻。
一真法界的地麵上,已是齊齊整整寫有了兩篇經文,密密麻麻不下有近千字,如一群群蟲蟻簇聚。
“兩篇經文,孰真孰假,究竟誰才是那個真切的?”
他呼出一口長氣,俯身望向地麵,略沉吟起來。
於石柱上所顯現出的金光文字,非僅是“陰蝕紅水”的修行之道一類,還會摻雜些旁的經文,混淆其中,極是考驗修道人對於玄理道論的掌握。
陳珩雖分出了兩篇屬相迥異的經文來。
但若讓他二擇其一,從中選中真正的那篇“陰蝕紅水”來,卻不是急切間就能夠做到的,至少得六七日不可。
這期間還需翻閱無數道書,引經據典,才能實有把握,所治必中。
而眼下他僅有三息功夫。
雖說在“現世一天,法界十日”的規則下,陳珩所擁有的時日,要比其他前來觀經的生靈,充裕不知凡幾。
但這個充裕,卻也並非是不存著限度的……
“看來唯有親身試法了,看看這個,能否辨出真假了。”
陳珩不再猶豫,先行盤坐在地,擺出一個“五心向天”的姿勢,挑中第一篇經文,按照指引,胎息倏而一動,將氣機運轉起來。
可過得半晌,身體卻並非有絲毫的反應,各處的穴竅經脈皆是沉寂,一動也不動,沒個響應。
雖是訝異,但此般情境,也容不得陳珩再做什麼深研了。
“再來試試第二篇……”
他一邊思索,一邊停了法決,重新將心神調息的圓融合一,這才又默默運起第二篇法決。
隻是刹那。
第二篇法決才剛運起,心口便猛得一疼,然後整具身軀便酥麻起來。
先是頭頂、再是眉目、手臂、胸腹,最後蔓延到雙足處。
這時刻,縱使陳珩已合指止了法決的運轉,卻也是個天河決堤般的洶湧之相,根本難抑,無法違抗。
起先隻是皮膜的異樣,但過不久,那怪異的酥麻感觸,就也傳入了臟腑中。
他身軀微微一搖,一塊塊的皮肉如紙糊般從骨架上輕易脫落,紫紅色的臟器和血流嘩嘩而墜,落地就稀碎成為腐臭的膿血,穢不可聞。
而這時,陳珩的盤膝處,隻剩下一具慘白的骨架。
那骨架顫巍巍屈身,從地上艱難爬起,緩緩未走幾步,卻也轟然塌下,化作一灘骨粉,隨風消去。
“第二篇法決原來是自儘兵解用的?可看其中的玄門術語,倒是和第一篇法決頗有相合之處,喬真君為做迷惑之用,還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光影一轉。
陳珩的心相又重新在一真法界內複生。
他微微一笑,將第一篇法決重新默誦了一次,便將心神回轉了現世。
拔足越過最後一丈的距離後……
石柱上便傳來一股偌大的吸力,讓他不得不將大袖揚起,合掌一拍,落於了其中。
“轟隆”一聲!
整片五雲野似是都震了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