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典更是悶哼一聲,肌膚發燙泛紅,像一隻被煮熟的魚蝦般,嘴角隱見血漬。
宇宙十大真火之一,先天八卦離位之炎,含先後天互生互克敵之至妙,能破諸魔邪異,無物不可焚!
南明離火——
此法,便是王典壓箱底的道法,也是他真正的殺手鐧!
當年他曾得過古異人機緣,在北海飲紅霞,得神火。
紅霞是元辰驛馬凝定的神炁之精。
而那神火。
便是南明離火!
不過此似等宇宙奇術,驅策一次,非僅損耗巨大,且在修持習煉之時,也是凶險異常。
稍有一個不慎,火光自湧泉穴下燒起,直透泥垣宮,五臟成灰,四肢皆朽,便是將一身辛苦道行,都俱為虛幻。
而王典可沒有一真法界在手,自無法向陳珩一般,可以反複熟練,無懼生死。
他得到南明離火的修行之道雖然時日已久,卻還遠稱不上是熟悉了這類奇術。
時至今日。
不過隻是初入門徑罷了,連小成境界都未達至。
可以勉強運使出來退敵,但難免要付出極大代價……
這時。
見王典再次掐訣,目光如冷電般掃射過來。
陳珩也不慌不亂,隻將二十四滴陰蝕紅水喚至半空,手指掐訣,喝了一聲:
“散!”
王典隻覺耳鼓處一陣巨響,那二十四滴紅水竟當空爆開。
霎時紅霧滾滾彌卷,彤彤一片,遮了眼前的一應物象,整座法台,皆被厚厚籠蓋住。
莫說王典身處在迷障中心,不能辨彆方向、人影。
便連法台外的衛揚、薑通源等眾,也是微微皺眉。
“這應是陰蝕紅水中記載的法決竅門,此子居然能使出這般的神妙變化來,看來他已是將紅水修至了小成境界,比王典更勝一籌。”
看著那稠密淒豔的紅霧,衛揚沉聲道。
“小成又如何,紅水再是厲害,終究隻是幽冥真水的三子水,算不得真正的七大神水!而南明離火,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宇宙神火!”
薑通源說到此處,眼底閃過一絲深重隱晦的覬覦和貪婪之色,火熱非常。
“再且……”
他頓了頓。
又道:
“就算陳珩以此法遮了法台,使王典無法看清他的行蹤,但這不過是小聰明罷了,也並無功用!”
“此言是何意?”
“他在幾月之前,已修成了我薑氏的‘逐陽真觀法’,陳珩的施為,怎能欺瞞得過他!”薑通源輕笑道:
“衛兄,我告知你,王典不過是欠缺了些鬥法經驗罷,心性稍顯青澀,但他的天資,著實非凡,不然我族又怎麼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將道憐下嫁於他?”
“原來……”
衛揚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而正在這兩人交談之際。
遠處,薑道憐明眸中忽掠過一絲薄霜般的冷意。
她幕籬下唇角微微勾起,不再遲疑,赫然捏碎了早已捏在玉指間的一位丹丸。
霎時。
法台上靜坐調息的陳珩忽得神色一動,似是若有所覺,將身站起。
而他的耳畔,正忽有一道陌生的冷寒女聲響起。
“聽好了,我是在用秘法同你傳訊,稍後我會在暗中出手助你,王典修成了我薑氏的‘逐陽真觀法’,你——”
“薑道憐?看來米師兄倒是猜對了。”
陳珩心中淡淡一笑,旋即將手一壓,便隔絕了內外神意,也自阻斷了薑道憐的傳訊語聲。
至於該如何對付王典。
陳珩在一真法界試煉了數遭後,心中早已得出了個確切答案,自不必薑道憐的所謂助力。
莫提此女是否為真心助他,到底難以分辨。
且她的暗中傳訊,想必也是無法欺瞞過一旁的監院喬豫。
既然已成竹在胸。
那這番比鬥,不僅要勝。
還應是勝得堂堂正正,不能留下分毫的汙點來!
在陳珩心中這般思忖之際。
法台下麵,薑道憐的玉容上先是閃過絲錯愕,旋即忍俊不禁,掩唇吃吃笑了起來,似是覺得極為好玩有趣。
“道憐?你在笑什麼?”
一旁的薑通源不解問道。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
薑道憐平平淡淡開口。
這時。
她忽得抬手一指,似笑非笑道:
“不過族叔,你看,王典要出重手了。”
話音落下不久。
幾息後。
那稠密紅霧中陡有一團火光暴起,似要燒爛天幕一般,威能酷烈宏翰,無物可以稍作阻滯!
這動響不同於往常!
濛濛淒豔慘霧被徹底焚燒一淨!
法台上恍然視線一淨,天光清晰,錯落照於其上——
“看來是成了……”
又再發出一道南明離火後,見那屬於陳珩的氣機已然消失,法台上也再無半個人影。
猜想陳珩或是已然重傷,然後被監院喬豫救走。
這時候,王典也終再壓不住傷勢,連嘔了數口鮮血來,頹然箕坐在地,心下猜想。
那陰蝕紅水所化的淒豔慘霧,任他像是無頭蒼蠅般亂轉,也是絲毫摸不著方位,看不清人影。
而無論是何種道術,也難以將之徹底打散破開。
好在他已修成了‘逐陽真觀法’,細細探查之後,總算是察覺到了一絲氣機異樣。
鼓起餘力,再逼出了一道南明離火,總算是辛苦功成了……
“真是生平勁敵,此人絕不能留,我能敗他這一次,可未必就有下一回了。”
王典掩唇低咳,不斷嘔血。
其體表滾燙發紅,如若一塊熾炭,但眼神卻依舊狠戾陰寒,煞氣四溢:
“需得儘早除去他不可,否則將來在爭奪十大弟子時,便——”
“你在想什麼?”
耳後忽有一道平平聲音響起。
王典疑惑回首。
卻見陳珩隻站在他身後幾步遠,衣冠如雪,大袖飄飄,仍是那副素不沾塵的模樣。
“你……”
王典大駭。
“可惜,你已發不出了第三道南明離火了,王典,這一戰,是你敗了。”
陳珩微微搖頭。
他以陰蝕紅水遮了法台,在王典無法視物之際,趁機以“散景斂形術”將一縷霧氣,變化作了自己的氣機。
而果不其然,王典的那所謂‘逐陽真觀法’,根本未能瞧看出絲毫紕漏。
對著空處,打出了最後一道南明離火,還在心中洋洋自得。
而自始至終。
陳珩便是立在他身後幾步外,從未動彈過……
“下一個,還有誰敢上場!”
陳珩平平轉了眸光,不再看怒急攻心,臉頰都在抽動的王典,而是望向台下諸人,冷喝一聲。
宏音隆隆回蕩峰頭,遍徹四野!
其中那股逼人的銳意和霸道壓得在場千餘人心頭一顫,卻無一人,膽敢越眾而出。
又是幾聲問詢。
皆並無半個應聲的……
見此景狀。
半晌之後,陳珩才輕輕一扯唇角。
他看向金庭山主峰處,那尊撐天支地,百丈高大的赤銅大鼎法象,稽首道:
“監院老師,不知弟子今番可算完勝了?”
場中聞言登有喧囂嘩然聲響起。
莫說長贏,便連其他三院,也有幾個世族子弟麵露憤憤之色。
但在猶豫幾番後,終還是自忖自己並非敵手,於是默默將頭一低。斂了剛湧起來的怒色。
“你……”
無力箕坐在地的王典見得這幕後,勃然大怒。
他強撐著欲做起身,但到底油儘燈枯,一個踉蹌,便仰天倒地,昏死了過去。
“道憐!道憐!”
薑通源雙手都在發顫,忽得轉目看向薑道憐,喝道:
“由你——”
話還未說完。
薑道憐已是轉身就走,絲毫不加理會。
“陳師弟道法通神,小女子絕非敵手,並不再自取其辱了。”
她的聲音微微帶笑,眼波流轉,像一頭嘗到了好處,大感滿意的小狐狸:
“此戰,我認負。”
眾皆驚異。
首當其衝的薑通源更是眼前一黑,如被重錘襲中頂門。
他還欲再喚,薑道憐卻早已是拾級而下,去得遠了。
“該死!那便由你們去!”
薑通源大怒轉頭,看向幾個還未上場的世族子弟,卻發覺他們臉上都有驚恐忌憚之意,紛紛躲避他投來的目光,不敢正對。
“豎子!廢物!”
薑通源暴跳如雷。
他剛欲上前,給那幾個人狠狠一番教訓,步履卻突得不動了。
回身看去。
卻見衛揚扯住他的袖袍,緩緩搖頭。
“你……”
“我等輸了。”
“可是——”
“莫要將事情鬨得太難堪了,傳出去,若是說我等輸不起,就更貽笑大方!”
衛揚沉聲喝道:
“你好生想想,莫要犯糊塗!”
薑通源聞言默然,最後跌足長歎一聲,半晌無言。
而此時。
赤銅大鼎法相中又傳來喬豫溫厚的語聲:
“今日比鬥,還有哪位弟子欲要上場?”
並無人能應。
如此三聲之後。
皆是同樣……
見狀,喬豫於是緩聲一笑,道:
“陳珩,今日之比鬥,實是你完勝了!”
這句話語一出。
便意味著再也無異音,此事也終是落定了塵埃……
迎著那千雙或忌憚、或討好、或暗恨、或傾慕的目芒。
陳珩從容自若,隻再朝向喬豫處打了個稽首,便將足一頓,化作白光衝天而起,沒入靄靄霧雲中。
而此時,雲中忽有一聲激烈長歌響起,慷慨傳來,是道:
“性命雙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駕法船,生擒活捉蛟龍首,始知匠手不虛傳!”
白石峰處,除了米薈在欣喜若狂,大喊大叫外。
餘者皆是嘴唇哆嗦,死寂非常。
“豎子!豎子!我誓殺汝!”
聽得此音,薑通源雙目大赤,指天大喝道。
衛揚麵沉如水,一言不發。
“走罷。”
過得許久。
他將袖一拂,便疾步下山,再不回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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