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緬甸什麼最有名,那麼一定是翡翠公盤。
在鼎盛時期,每年大陸商人來緬甸的翡翠公盤采購玉石交易額高達數百億美元,占到了緬甸政府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翡翠經濟更是高達國民收入的一半以上。
相應的,這裡仿照翡翠公盤,賣魚的有海鮮公盤,賣水果的有水果公盤,賣書畫的自然有書畫公盤。
顧為經乘坐的出租車停下時候,他的大伯和一個頭發梳的油光發亮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了倉庫門口。
中年男人穿著棕色的外套,嘴角留著兩撇上翹的小胡子,因為長期吸煙的緣故,胡子呈現煙熏的棕黃色。
“民格拉(你好)。”
小胡子很是客氣,小步快跑的為顧為經拉開了出租車的大門。
“吳老板,這是我給你說的侄子,老爺子想讓他這次來見見世麵。”大伯朝著顧為經招招手。
“新年好。”
顧為經朝著對方點點頭。
這個吳老板就是之前賣給他們家那副《翠鳥鳴竹》圖的二道販子。
今天的這場書畫公盤就是吳老板和幾個相熟的同行湊到一起開的,幾個人控製著仰光本地很多的書畫小攤販,手中據說握著不少的好畫。
本地的幾家比較大的畫廊以及所有對古玩老畫藝術品有興趣的知名收藏家們都受到了吳老板他們發出的邀請函。
市場上午就開盤了。
顧為經看到倉庫打開的大門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自己的大伯。
顧氏書畫廊這些年書畫收購的生意一直是大伯在跑。
顧為經本來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的,不過這次是一個偏向上世紀老畫的書畫公盤。
印象派的作品則在過去一百多年的畫家群體中,擁有很大的影響力。
他想要看看吳老板這種手裡作品魚龍混雜的二道販子手中,有沒有能符合他要求的作品,就算買不到,能現場鑒定回去臨摹一下也是好的。
於是在中午和老爺子說了兩句後,顧童祥就把他打發過來了。
或許是之前一眼看出那幅《翠鳥鳴竹》畫的問題,老爺子對於顧為經的眼力頗為讚賞。
這次給他批了兩千美元的額度,連帶著吳老板退回來的五百美元,裝在信封裡總計兩千五百美元。
美元理論上不能在緬甸流通,但綠色的富蘭克林在任何混亂的地區向來都是硬通貨。
私下買賣中,這些商人能給的彙率額度甚至要比官方彙率額度還要高一些。
他們家是做外國人生意的,平時也喜歡收美元。
兩千五,再加上顧為經paypal還有點錢,零零總總應該已經湊起來能買一副不錯的畫了。
這也是他想來這邊碰碰運氣的底氣。
“小顧先生是吧真是人中龍鳳,了不得!”
小胡子吳老板見到顧為經,一點沒有因為他年輕,而有所怠慢,反而挑了挑大拇哥。
這讓顧為經有些奇怪。
吳老板的年紀比自己大的多,顧氏書畫鋪的生意對於他來說固然重要,但也稱不上人家指著他們家吃飯。
考慮到之前對方做交易不太地道,吳老板客氣些是應該的,但這個態度都已經近似諂媚了。
沒道理吧
“你侄子有出息啊,竟然能被豪哥看上。聽說豪哥對小弟很夠義氣,我想再過幾年,就要小顧先生照應我了。”
吳老板遞給大伯一根萬寶路,親自為對方點上煙。
好吧,
顧為經知道是怎麼一會事了。
這種藝術品二道販子的買賣分黑白。
吳老板這種書畫公盤屬於白道的生意,真正要論路子野,賺大錢的則是走地下黑市的藝術品商人。
他們手中的畫很多都不知道是拿到的,甚至可能很有可能盜搶的贓物,單純為了避稅的走私品在裡麵都算是乾淨的了。
歐美的美術館,尤其某些名氣不高但藏品精良的私立大學或者教會下屬的美術館被搶被盜的新聞恨不得一個月出上一次。
幾百萬美元,上千萬歐元的名畫,一年不被搶個十回八回都算怪事。
國際刑警估計每年藝術品黑市都是貨真價實的百億美元級的市場。
光頭的老大豪哥就是從事這種地下黑市和假、盜藝術作品的大亨。
要不然也不會十分豪氣的和顧為經說,隻有給他乾活,一年內買得起法拉利,兩年內住上彆墅。
吳老板顯然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錯把自己當成了豪哥的手下,這才有些誠惶誠恐。
“您搞錯了,豪哥確實找過我,但我拒絕了。我隻想踏踏實實的做一個畫家,沒本事吃那份富貴飯,無論吳老板聽到什麼消息,都不是真的。”
顧為經麵無表情的說道。
“呃……這個”
小胡子吳老板表情明顯是一怔。
他這種人想要和豪哥搭上路子都沒辦法,他完全想不到有人還會拒絕和豪哥一起發財的機會。
正在一邊揮舞著香煙吞雲吐霧的大伯也是有些尷尬。
緬甸嘛,比較亂。
越亂的地方,這種黑道大亨的影響力也就越大。
自從自己侄子被豪哥看上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大伯做生意的時候明顯就會被人高看一眼,他心裡其實還蠻享受這樣的感覺的。
在他看來,就算不想和豪哥走的太近,不拒絕,不答應也就好了,沒必要這麼冷冰冰的不給彆人台階下。
“我去,伱侄子竟然會拒絕豪哥的邀請”
吳老板的語氣中帶著詫意,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呃……我們家家教比較嚴。”
在顧為經嚴厲的目光逼視下,大伯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吳老板臉上的笑容立刻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冷淡,搖搖頭,嘴巴裡嘟囔著什麼,就像著一邊走開了。
“做事圓滑一些嘛!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大伯勸說道。
“大伯,不要跟豪哥這些人貼太近,最好一點苗頭都不要有,白就白,黑就是黑。白顏料裡混進一滴黑墨水,你就永遠也洗不清。”
顧為經不同意大伯的看法,他搖搖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準備朝著前方的倉庫走去,不過又被大伯拉住了。
“我爸批給你多少錢”
伯伯拉住了顧為經的手。
他對這個侄子其實稱不上惡感,對於將來老頭子想要將家業傳給侄子這件事,也不像妻子那樣有那麼大的意見。
自己的女兒顧林有幾斤幾兩,他心中有分寸。
明顯她既不是畫畫的料,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將來送去國外上大學鍍鍍金,再找個不錯的女婿也就可以了。
大伯也姓顧,知道老祖宗傳下來的家業,終歸是有人要繼承的。
自己這個侄子明顯就是對繪畫有些天賦的類型。
將來能成名成家,伯伯也會為他高興。
不過,他看見顧為經手中拿著的那個厚厚的信封,有點不太放心,他覺得這種大額書畫投資,還得是自己來。
“你要買什麼畫,我幫你參謀參謀”伯伯舔了舔嘴唇,他已經把侄子信封裡的錢當成了自己的東西。
“沒多少錢,全是緬甸幣。”
顧為經可是帶著任務來的,他對手中的信封看的很緊。
他知道自己一點頭,信封裡的錢就跟他沒關係了,立刻冷淡的拒絕,然後也不再和伯伯多說話,就朝著公盤所在倉庫走去。
書畫公盤雖然聽上去神秘,其實無非也就是公開投標的拍賣會而已。
整間倉庫大概有個幾百平方米,有不少展台,展台上則全是書畫和畫筒,旁邊放著這幅畫的來曆和介紹,每個人入場的時候都有一個小的號牌。
如果你看中了這幅畫,那麼就在這幅畫旁邊的小信箱裡投下自己的意向價格和金額,最後價高者得。
顧為經走進倉庫,隨便大致轉了一圈。
他對其他的油畫、水彩畫不感興趣。
目光隻集中在印象派風格的作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