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說,我就自己看。”
吳老頭湊到一邊還沒有完全完成的牡丹花旁邊,想要從還沒有畫完的花瓣邊沿處的用筆,研究出啥名頭。
“看!隨便讓你看!我就不信你能琢磨出東西來。”顧童祥看見吳老頭的樣子,樂了。
他為了研究郎世寧的作品,專門跑去兩岸故宮轉了一大圈,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對方看兩眼,就想研究明白,簡直是癡人說夢。
吳老頭就這麼站了好幾分鐘,好幾次想要發表評論,卻神色困惑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是隻在試圖搞明白彆的癩蛤蟆怎麼吃上天鵝肉的迷茫老青蛙一樣。
這可是郎世寧啊,全清排名第一的宮庭畫大師啊!
老顧怎麼就畫出來了呢?
人家郎世寧大師就不要麵子的嘛!
最終,
吳老頭還是無奈的放棄了。
他本行是書法,懂畫愛畫,畫畫水平卻平平,離顧童祥差的挺遠的。
想要逆推畫法,實在是難為他了。
“老顧啊,咱倆關係一直不錯吧。”
吳老頭沉吟了片刻突然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一邊的顧童祥,眼神變的很奇怪,好像老夥計變得不認識了。
“我和你商量個事?”老大爺臉上瞬間浮上了笑容。
“你先說?”顧童祥警惕起來。
“講講課唄?仰光協會還有點經費,可以給你辦個專題講座。”吳老頭笑嗬嗬的說。
辦畫展的門檻太高,很多時候,藝術家炫耀自己的畫法和美術哲學的時候,都喜歡搞個講座啥的。
四舍五入一下,
這也相當於個人畫展的青春版了。
彆的不說,單純在講台上給其他同行為人師表的感覺,就還是挺爽的。
“不講。”
顧童祥的腦袋搖晃的和波浪鼓一般。
“不讓你白講,嗯,這麼著……仰光書畫協會今年有資格提名幾位成員進入國家美協。當然決定權我肯定是沒有的,批不批得看人家。但我想著,要是你去講講課,我再替你活動活動,今年把你的名字加進提名的名單裡?”
吳老頭誘惑道。
國家美協,比城市美協的含金量高不少,審查資格嚴,人數也少的多。吳老頭自己都沒加進去。
他知道顧童祥一直很眼饞國家美協的提名機會。
顧童祥真的心動了片刻。
他們家世代以宮廷畫師為榮,如今現代社會了,能加入國家級彆的美術協會約莫差不多的意思。
要是成功,顧童祥畫了這輩子畫,也就有了個交待。
算是對的起祖宗了。
不過轉念想到,這是自己孫子辛苦研究出來的畫法,憑什麼給外人學去啊!
“不值當的。”
顧童祥還是忍住了心動,搖頭拒絕道。
“唉我說,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啊。”吳老頭還是不太死心,繼續誘惑道,“我說老顧。咱就彆藏私了,你這畫的雖然確實好……可我看也不過是有了郎世寧的三四分神意而已。”
這也是吳老頭內心裡的實話。
眼前的作品,顧童祥的筆法確實有了讓人眼前一亮的水準,不過看上去似乎掌握的不嫻熟,筆法還有運轉遲滯的地方。
不少方麵都有不協調的割裂感。
吳老頭認為,這是顧童祥所琢磨出來的門道還並不完善的緣故。
“這種水平的仿作,頂多掛在你家畫廊裡給賣給遊客。想要以此成名,你也沒有人家專業畫廊的宣發渠道,捏在手裡耽誤了好東西。”
“我看畫法理論還有青澀的地方。不如拿出來把你的經驗分享給大家群策群力一下,也當是為了本地的書畫事業做做貢獻不是?”
吳老頭真不是貪圖人家的畫法秘籍,隻是他覺得顧童祥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東西。
未來萬一顧為經沒學會,被帶到了墳墓裡。
糟蹋了。
“我是沒有渠道,但我孫子將來會有的。”
顧童祥搖搖頭,態度堅決:“再說了,畫的不好是因為我剛跟老師學了兩天。學兩天就能畫成這樣,畫法理論一點也不青澀。”
老師!
吳老頭驚訝,老顧還有個老師。
這畫法難道不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嘛?
自己才去泰國玩了一圈,怎麼回來後這個世界讓他開始看不懂了!
“不是……老師,你還有個老師?沒聽說咱們仰光出了啥了不得的人物啊。你這是遇到神仙托夢啦。”
等等。
“不會是曹大師指點的你吧?你怎麼舔到的老先生!”
這個念頭跳出來,吳老頭就嫉妒的差點把舌頭都吞下去。
難道真的是被曹老提點了兩句?
吳老頭相信曹大師肯定有這個水平的。
不過到了人家這個級彆,再走郎世寧的舊路,就有拾人牙慧的嫌疑。
可憑什麼提點顧童祥呀?
多少大藝術家哭著喊著眼巴巴求曹軒大師指點兩句呢。
這老家夥他媽的算老幾,總不能是因為曹大師覺得老顧的禿腦殼格外的順眼吧。
“甭瞎猜了。”
顧童祥朝站在一邊的孫子顧為經揮了一下手,“諾,我的老師就在那裡。”
吳老頭打量了旁邊正對他露齒而笑的少年人,又看了看顧童祥,真的有些不高興了。
“不願意說就算了。這麼搞就沒意思了。”
他以為對方在拿自己尋開心。
“不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顧童祥朝顧為經揮揮手,半是炫耀,半是認真的指著眼前的宣紙上的花卉,開口說道:“孫兒啊,我這花萼畫的虛泡泡的,感覺不太對,給爺爺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顧為經望了宣紙片刻,再對照了一下自己給爺爺講過的《朗世寧新體畫精髓摘要》裡較為簡單的西法重彩篇。
他心中大概就有了答案。
顧為經伸出手指,指著畫麵上的一處細節。
“這裡的入墨線條……”
“停。”
顧童祥抬手製止了孫子的講解,瞅著吳老頭笑了一下,指了指院子的門口。
“老弟,不是我要趕你,但法不傳六耳的道理,大家都懂。你教你學生寫大字的時候,其中精義,也不希望彆人聽吧。”
“得,我到成外人了。”
吳老頭翻了翻白眼:“書法主要靠練和臨摹,沒畫畫這麼多講究。我兒子不乾這一行了,學生也沒幾個,我寫大字要是小顧願意學,趕明兒天天跑到我那瞧去,我也絕對不趕人。”
吳老頭嘴裡嘟囔歸嘟囔,還是不情願的挪動腳步。
他到院子門口去站定,斜瞥著這對爺孫的動作。
“你們就裝吧。”
吳老頭叼著嘴裡的雪茄卷,冷眼看戲。
小顧天賦確實不錯,但是這個年紀,光是一根毛筆用筆行筆上的文章,玩明白了有沒有都不好說呢。
他之所以願意給顧為經搞個協會的身份,真是打著照顧後輩的心思。
吳老頭心中從沒有把顧為經當成真正成熟的藝術家。
至於聽人說,曹老讚揚過顧為經……這確實夠了不起。
可在藝術圈子裡的人什麼德行,吳老頭非常清楚。
為了揚名,閒話傳著傳著就變了樣子,有些時候是無心的,更多的情況下甚至乾脆就是故意的,
長頸鹿,被人口口相傳,都能被吹成麒麟。
藝術家更是如此,
人家曹老估計就是隨便點點頭而已,就被傳言給無限誇大了。
吳老頭反而有點羨慕和佩服顧為經。
不管對方怎麼舔法。
是舔的曹大師,還是舔的仰光大金塔文物管理局的人,能在那幅no.17號壁畫曹軒老先生後麵加上自己的名字鍍金。
也真是牛逼爆表。
能舔出這種成績來,何止是舔狗,簡直是戰狼啊,確實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但是一般高中生的真實水平如何,吳老頭自認是非常清楚明白的。
彆說能不能畫明白郎世寧,能看明白郎世寧的,就算個人物了。
本來想這個劇情寫完的,但時間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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