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準,這年紀,簽個畫廊應該不算拔苗助長了吧?”
他接觸一線藝術市場接觸的多。
簽畫廊這事上,老楊和自己伺候的老先生的觀點有點不一樣。
老楊認為年輕,繪畫技法好的畫家早一點被推到舞台前,讓收藏家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總不能是什麼壞事。
名望是越養越大的。
隻要沒被一些頂尖的藝術品雜誌和資深評論家天天逮著罵,大的市場環境和收藏家整體的信心不崩。
那麼價格自然就會是步步登高的上升曲線。
顧為經這樣的素人,上來便是馬仕畫廊這樣的超高起點,若是他真的能成為曹老的最後一位親傳弟子。
營銷十年。
就算純靠泡沫堆,搞不好也得能堆出來一兩張幾十萬美元的作品了,甚至更高的售價,都不是不能奢望一下。
想到這裡,
老楊忽的悚然一驚。
他心中已經把顧為經的未來當成了能賣出幾十萬美元一張作品的畫家?
放在東夏,能售出這樣作品的人,怎麼已經能進到胡潤藝術家富豪排行榜前七十了。
放到四十歲以下的年齡區間,則就是坐十望五的水準。
藝術交易比較冷清的年份,
搞不好這個數據能真接進到前三。
這是什麼概念啊!
那時候這家夥甚至可能還不是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人。
老楊心裡說不出的羨慕。
能當曹老的助理,主要是獲得賺資曆,拉人脈這些隱形財產,曹老成名時老楊他爸爸都是液體呢,想拿抽成肯定是不可能的。
純薪水當然也是妥妥的高收入富人。
然而每年不算扣稅也就二十七、八萬歐元左右。
打拚了這麼久。
原本他連正眼都不會去看的小家夥,可能過幾年說超就把他超了。
“真是好命,我搞不好正在見證下一位藝術史上的財富超新星的誕生呢。”老楊感慨。
他腦海中念頭紛雜,搖頭口中輕聲道:“這麼想一想,馬仕畫廊簽了小顧先生,從長期的角度上看,還真說不好是誰賺了。”
“當然是它畫廊賺了。”
曹軒輕輕用指尖敲了一下乘放枸杞水的瓷茶盞,水波蕩漾,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我之前說畫廊看上的不是顧小子,而是酒井一成的麵子,我現在要收回這句話。”
小老頭笑笑,一拍桌子:“這麼好的孩子,願意和畫廊簽,是它馬仕畫廊的運氣。”
“您同意他簽畫廊了?”
“既然是酒井一成介紹的,應該沒問題。可那些商人心都臟著呢,還是小心點吧,你幫我去盯一下合同,彆讓小顧被騙了。”
曹軒老先生對商業畫廊的印象一般。
他特意囑咐了一下自己的助理。
老爺子親自給晚輩崔軒祐打電話,是基於對求師問道的尊重。
對接商業畫廊這種小事情,還用不著他親自操持。
“得嘞。小顧先生有您這樣的長輩,真是讓旁人羨慕死了。”
老楊準備回去就給馬仕三世打個電話。
有曹老的帶話,畫廊方不敢整什麼幺蛾子的。
“對了,關於和畫廊簽約的事情,顧為經還有個要求,他怕自己談畫廊那裡不答應,所以希望您能幫忙轉達一下。”
老楊沒急著聯係馬仕畫廊那邊,而是接著和曹老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這就使喚起我這個老頭子來了,好吧,看在他確實交出了一張勉強及格的作品,是在踏踏實實用心畫畫這點之上,想賺錢就賺吧……”
曹老用瘦削的手指點了點紅木書桌上的照片,輕描淡寫的說道,“……他是想要更高的分成還是什麼?隻要不過分,你看著直接向畫廊轉達就是了。”
“哦,不是,分成的事情聽說克魯茲夫人那裡已經開了一個很不錯的條件,前來簽合約的經紀人正在請示畫廊總部的意見。”
“小顧先生是提了一些額外的條款,希望能把這些條款加到合同中去。他打算在網上繼續匿名畫插畫,並且不想讓畫廊的獨家代理合同乾涉到方麵的創作內容。”老楊挑了挑眉毛,提起顧為經聯係他的時候的要求。
“匿名插畫?”
曹老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顧小子還有個這個愛好。
“ks、nft虛擬藝術交易所什麼的嘛。現在年輕的美術生就好這些新潮的文化概念。”
老楊聳聳肩解釋了一句。
“和我年輕時玩太湖石差不多?”曹老問道。
“差不多,大概是畫些卡通圖片或著潮流符號什麼的。顧為經保證是匿名的,不會影響到他正常的繪畫創作和學業。”老楊回答道。
他沒把顧為經的要求當回事。
小孩子都喜歡玩嘛。
再說,
他也就是個負責轉達的中間人,願不願意答應,得看曹軒老爺子的意思。
“不務正業。玩這些東西能玩出什麼名堂來?畫家,畫家,最終還是要回歸到用一支畫筆,畫出雋永長存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上。我現在就恨繪畫之路太長,人生太短,恨不得把年輕時浪費的時間全都補在學畫上。”
曹老對顧為經好好的康莊大道不走,把時間花到插畫這種旁門左道的東西上,不太滿意。
“想換換心情也可以理解嘛。畢加索不也喜歡玩陶藝,玩銀器嘛。”老楊說。
“哼,那也是不務正業,你看看巴勃羅真正有藝術含量的作品,那些真正被收藏家們所認可的作品,哪一件不是一筆一畫用心血畫出來的。”
“他整出來那幾千件捏的歪七扭八的陶器,奇形怪狀的銀盤,和鬼都看不明白的作品,還不都是糊弄糊弄外行的。”
曹老搖搖頭,不屑的說道。
巴勃羅是巴勃羅·畢加索的名字。
曹老年輕的時候在法國和畢加索本人有過接觸,兩個人是互相認識的。
那個時候曹老剛剛在秋季畫廊贏得西方的藝術界巨大的聲譽,畢加索則處在回首職業生涯,準備重新詮釋各位曆史上繪畫大師作品風格的“田園風情”時期。
傳聞,兩位大畫家的接觸並不算多麼愉快,很多理念上,都有些摩擦。
“唉唉唉,我的老祖宗,您這話跟我說說可以,可千萬彆在外麵亂說啊。”老楊有些慌,“評論家噴噴可以。您這個地位,說這種話,會吵翻天的。”
藝術家互噴不是新聞,私下說說也無所謂。
可要是曹老突然在美術年會這樣的正式公眾場合興致上來了隨口噴一句剛剛的話,低端畢加索藝術品市場會不會重新洗牌,老楊不知道。
但是狗仔們一定會瘋的。
老楊覺得自己也會瘋的。
“出息,怕什麼,當年我當著巴勃羅的麵,我也是這麼說的。”曹老撇嘴。
“你去給我告訴顧為經,收心,彆想那些有的沒的,插畫看上去處在藝術鄙視鏈的下層,卻也是一門精深的學問,光是怎麼用繪畫替雇主表現出自己的思想,門道就多著呢。看那些大插畫家風光無限,這碗飯可不比嚴肅藝術簡單。”
“明白,讓小顧先生專注於本職工作。”
老楊明白了:“那也就是我不用和馬仕畫廊提這件事了?”
“為什麼不提?”
曹軒奇怪的反問:“顧為經既然想要畫匿名插畫,就算我不看好他,也是我的事情。我可以要求顧為經收心,多把心思放在研究嚴肅藝術上,可他畫廊算老幾,憑什麼從顧為經的插畫中分一杯羹啊?”
“這種與它畫廊無關的事情,他馬仕畫廊就不該伸手。”曹老不怒自威的說道。
老楊隻得苦笑。
相處了這麼久,有些時候他都有點忽略了,曹軒老先生在老小孩的外表下,依然是那個相當護短霸道的頂級藝術宗師。
“對了,你通知馬仕畫廊的時候,可以告訴對方,我正在考慮要親自教導顧為經,也許……會把他正式收做我的關門弟子。”
在老楊即將離開書房的時候,曹老又叫住了他,輕聲開口。
老楊停步側過身,驚訝的微微張口。
他想要說什麼又不知道應該要如何開口,沉默了好幾秒,最後隻得再次詢問:“您確定我要這麼說?曹老,您知道畫廊那邊會因為這個消息多麼瘋狂的吧。”
“你就這麼告訴對方吧。讓他們不要走露消息。”
曹軒輕笑著說道,“反正我說的是也許。”
離開書房的時候,老楊心中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
今晚,
馬仕畫廊裡要多出來一群睡不著覺的人了。
——
仰光,
第二天早上,顧為經清晨,剛剛推開大門準備出門晨跑的時候,他就被嚇了一跳。
門剛剛打開,露出了一雙遍布著紅血絲的藍色眼眸。
看上去好像遇到了鬼!
“漢克斯·馬仕先生?”
顧為經退後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幾秒鐘,才認出對麵這個金發經紀人的身影。
仰光三四月份已經有春蚊子了,漢克斯也不知道在外麵站了多久,整個人上上下下全是包,脖子上都腫了一大塊。
“我們……我們……”
漢克斯見到顧為經,將公文包往地上一摔,喘著粗氣說道:“顧先生,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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