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本來也沒有征求瓦特爾教授的意思,當即拍板下了定論。
——
春暖花開。
一隻皮球被從足球場高高的踢起,躍過了綠茵場邊的圍欄,在水泥地麵上彈了幾下,最後落在了校門口的空地上。
穿著足球校隊號碼的前鋒擦著汗追著球跑了過來,又緩緩的放慢了腳步,一臉黑人問號。
視野中,
放學的同學們紛紛在校園門口的文化宣傳牆邊站定,不多時間已經聚起了老大一攤的人。
有些學生在踮著腳往裡麵看,有些人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麼。
再加上四周的蟬鳴鳥叫,好像在開主題廟會一樣熱鬨。
校園的文化宣傳牆就是這樣。
平常放在那裡大家瞅都懶得瞅一眼。
若是突然有什麼有趣的消息,從第一個人停步開始,宛如連鎖反應般,每個人都會下意識遵循從眾心理,想要看看上麵到底有什麼玩意。
難道又有什麼比賽的通知?
要是今年能和哪個女校搞個聯誼就太好了。
前鋒遲疑了片刻,敵不過心中的好奇,抱著撿來的皮球,仗著體育社團成員的體格優勢,在人群中左突右躥了兩下,他就在同學們抱怨的聲音中擠到了前排。
“顧為經——青年藝術家,優秀德威人的好榜樣?”
他抽了抽鼻子,緩緩的讀出了宣傳欄上的文字。
前鋒有點失望。
他沒有看到想要希望能見到的青春靚麗的小姐姐們的消息,而是看到了一張穿著德威校服身材偏瘦的男生學長的身影。
私立高中的校園活動很多。
校院門口的大宣傳板經常會被各種機器人比賽,聯誼舞會,天文館參觀,寒暑假去歐美大學的付費遊學團的報名公告欄所塞滿。
隻有最前方的那塊宣傳欄是個例外。
那是屬於校長的自留地。
德威校長喜歡把一段時間內最拿的出手的宣傳內容放在這裡,前段時間這裡一直是屬於酒井太太的提高班開班通知和錄取名單的。
他聽說那是個吊炸天的闊太太。
現在展板則被替換成了這位名叫做顧為經家夥的全身照,旁邊除了“青年藝術家”這種乾巴巴的不知虛實的稱呼外,還有一張蓋著文化局印章的文件複印件。
“我靠,書畫協會的正式成員,十七歲,這豈不是能直接保送所有緬甸的大學了。”
“這位顧學長,能和曹軒一起畫畫,也不知道家裡是什麼背景。大概根本看不上緬甸本地的大學吧。”
……
“喂,這個什麼書畫協會正式成員的認定,有這麼厲害麼,能直接就上我們本地所有的大學?連緬甸最好的仰光大學也能直接上?隻要參加這個書畫協會就可以,還有這種政策,你們美術生真占便宜。”
足球社團的前鋒和顧為經的堂姐顧林一樣,是學校的普通生,不是上的藝術班的。
所以對這個身份沒有太大的概念。
他聽見人們的議論,有些嫉妒的拍拍旁邊正在一臉羨豔的盯著“高水平藝術家”認定通知函的同學肩膀,詢問道。
“占便宜?”
那位戴個眼鏡的小胖子明顯是藝術生。
他轉過都望著手裡那皮球的前鋒,對他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行為分外不滿。
他斜著眼睛:“你們練足球也可以占這個便宜啊。你要能踢到緬甸的u16,你也能保送免試上本國大學。歐洲名校都不難,你有這個水平嗎!”
“這麼厲害。”
前鋒被不軟不硬的頂了一下,倒是明白這個學長的大致分量。
能踢u16青少年職業足球聯賽的都是怪物,基本表現好的都是將來國家隊,踢亞洲杯,世界杯預選賽的苗子。
他這種社團愛好者頂多是半業餘,差的可太遠了。
當然,能踢u16的人家幾乎都走職業俱樂部的路線了,很少會選擇上大學的。
“不能這麼比,你們是美術生,我又不是體校生。”
前鋒見這事兒和自己八杆子打不上關係,轉頭就準備撤了,擠出圍攏的人群之前,他又停下動作,隨口問了一句。
“這老頭叫曹軒,乾啥的,很有名麼?”
德威校長十分雞賊的把曹軒和顧為經一起創作的壁畫也給貼到了宣傳欄裡。
他還把【曹軒/顧為經】這個創作者的署名加粗,加黑,放的很大。
整個宣傳欄裡除了顧為經的半身照片,就數這個聯合署名最顯眼了。
加拿大人就差立個小喇叭在這裡,吧吧吧的循環播放:“大消息,大消息,我們的學生跟曹軒先生聯名創作啦。大消息,大消息我們的學生跟曹軒先生聯名創作啦……”
旁觀剪貼板的藝術生人群,看見那張仰光書畫協會的認定證書時,還願意議論兩句。
可一提到曹軒,大家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欲言又止。
“哦,曹軒。”
“竟然是曹軒。”
“真的是那個曹軒嗎?”
“曹軒老先生好像確實前段時間來仰光了一趟。”
這種氣氛讓前鋒想起來黑道片裡,幫派分子提起教父時的感覺。
好像“曹軒”這個名字的分量太過沉重,讓大家連議論人家的勇氣都沒有。
“小胖,他和之前那個酒井太太誰更厲害一點。”
小胖子撇嘴,以一副打量藝術土鱉的眼神看著他:“啥都不懂,你可以自己去回去google。”
“這家夥還有維基主頁?懶得查,你直接給我說下唄。”
“克魯茲教授的丈夫是亞洲一線的畫家,可比起這個曹軒老先生來,還差一整個大檔次。畢加索你知道麼,安迪·沃荷你聽說過麼,這個曹軒的地位不會比他們弱太多的。”
“畢加索我聽說過,他們的作品加起來得上億美元吧。能和這樣大藝術家一起共同署名,這麼吊的嘛。”
抱著足球的學生驚了。
“踢足球的能和梅西一起踢球,唱歌的能和泰勒斯威夫特一起開演唱會有多吊,和曹軒老先生一起聯名畫畫就有多吊。”
小胖子把雙臂抱在一起。
他一副對本校學長憧憬向往與有榮焉的得意的樣子:“順便和你說一聲,畢加索和安迪·沃荷這些大藝術家生平作品,有多值錢沒有準確的統計。然而一億美元?嗬,翻倍再加一個零是最起碼的。”
這是一個足夠聽一聽就讓人刺激的瞳孔擴張的數字。
1億美元翻倍再加零便是20億美元。
仰光是緬甸經濟最發達的地區,730萬人口2019年的gdp總和4萬億緬幣,差不多也是正好這個數字。
如果富可敵國這個詞還有點誇張的話。
那麼藝術行業最尖端的富豪一個人能頂的上一座百萬人口的城市是一點水分都沒有。
前鋒努力的將四兆緬幣這個量級的錢幣到底有多少和那個宣傳欄裡乾巴巴的名字聯係在一起。
然後他又將移到了旁邊學長清瘦的臉上。
“我艸。”
他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皮球從手裡掉了下去。
沒有人笑話。
這聲臥槽也道儘了所有看到這張宣傳板內容的同學心聲。
這些圍觀群眾中不少就是顧為經的同級同學。
他們看到宣傳板或者學生群裡轉發的照片的時候,心中震撼的也唯有“我艸”這個詞彙不停的循環。
我草?
我草!
我了個大草!!!
克魯茲夫人和酒井勝子每天在學校裡都能遇到,但是她們母女就像是天空中漂浮的一朵華美的火燒雲。
很漂亮,但不真實。
說白了,
人家也與你無關。
大家不是快要成年就是已經成年,私立貴族學校校風原本就有點攀比,誰誰誰家裡是什麼階層的同學們心中都清楚著呢。
沒有誰會傻乎乎的相信大家是一個學生的同學,彼此團結友愛互助平等這類假大空的話。
階級的鴻溝分割在每個人的心頭留下了準確的刻度。
克魯茲教授人家隻是在你的頭頂短暫的停留一下會兒,學期一結束,人家啪的就飄走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在藝術道路上下一次相遇的時候。
克魯茲夫人和酒井小姐光芒萬丈的站在美術館的舞台上,你隻是舞台下,電視新聞前默默無聞的圍觀群眾。
你一定會記得對方的名字,對方則一定不會記得你的名字。
頂多他們指著電視機前的轉播鏡頭和家人朋友吹噓,“漂亮吧,我當年可是和她做過半年同學呢。”
除了少數被選入提高班的人也許能拿到酒井太太的推薦信以外。
這就是絕大多數人和這對母女一生中的所有緣分。
階級不同,人家藝術公主和您這種鄉村小山炮怎麼做朋友呢?
直到他們看到了宣傳欄裡,那位在年級裡也屬於小透明的顧為經和課本上才能見到了曹軒老爺子的聯名童話。
怎麼形容呢?
七仙女下凡嫁給放牛娃董永,老神仙張果老一屁股坐在了村口磨房裡的小毛驢身上。
主打的就是一個神話。
他們知道,
從今天開始,到很多年以後。
這位顧為經學長恐怕都會成為校院裡新的傳說,被一代代德威學生口口相傳。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