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些人啊。”她歎了口氣。
老師推薦徒弟,父親將兒子推薦給知名的收藏家,這是藝術社會人脈關係的傳統體現。
安娜這種事情見的太多了。
說實話。
她很理解這位顧童祥先生的心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小地方的畫家嘛,有個結識人脈的機會,就要迫不及待的攀上來。
彆說顧童祥了。
那些在畫展、拍賣行上風光無限的大畫家。
往往麵對伊蓮娜家族的成員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用討好的語氣讓她們鑒賞一下自己所看重的子侄的作品的。
掙錢嘛,不寒磣。
尤其在《油畫》雜誌社還由伊蓮娜家族掌權的年代。
看對眼了,搞不好能少走個十年八年的彎路呢。
不過安娜當然能想到一個所謂十八歲的“天才”,他的藝術作品的造詣大概是什麼樣的水準。
真正優秀的少年藝術家就像連一根天生雜色毛發都沒有的阿拉伯名馬一樣少見。
而世人口中的大多數天才,隻是被用油漆刷成的純色而已。
連安娜她自己,不也隻是天賦非常平庸的那類人麼。
她心中的深處對所有的天才既敬重,又羨慕。
前提條件是,他得是一個真正的天才。
“他是真正的天才,還是隻是你心中的天才?算了吧。這個年紀的畫家,比起鑽營人脈或者參加畫展,練好基本功可能更重要。”
安娜已經順手在聊天框裡輸入了這行話。
在外人眼裡,尤其是像範多恩這樣的畫家心中。伊蓮娜小姐其實是挺難相處的一個人。
或者更直白的說法——安娜漂亮的外表下,真的挺毒舌的。
個人修養是一碼事,藝術評論是另一碼事。
藝術評論家更正式的說法應該叫做藝術批評家,本來就是一個以批評人為生的的,是比較刻薄嚴厲的職業。
對《油畫》編輯來說,罵人比誇人要頻繁的多。
特彆是有了伊蓮娜家族的身份,需要注意的事情就更多。
她哪怕單純是出於人情世故,客套敷衍的說了一聲“這畫還不錯”、“也許天賦還可以”。
那些想出名想瘋了的畫家們是真的能乾出順杆爬,對外宣傳自己是“才華被伊蓮娜家族給予高度認可”、“繼造型大師保羅·克利之後下一位被伊蓮娜家族看重的明日之星。”這類誇張的說辭的。
而要是自己給對方一些創作建議。
那麼搞不好被媒體傳著傳著,對方就成了自己弟子,或者這張畫是“由伊蓮娜家族”指點創作的作品。
然而堂而皇之的以這個名頭參加畫展。
千萬彆覺得這些事情不會發生,各行各業都有齷齪事,這都是過去一個世際經營油畫雜誌社的長輩所留下經驗和教訓。
這種事情就像鞋底的狗屎,真的非常的惡心人。
藝術行業的名人效應也許更甚於演藝圈。
傳說中。
拉裡·高古軒在紐約的一場慈善晚宴上和哪位新人畫家多交談了五分鐘,結果回頭,那個畫家的作品價格就頓時漲了五百美元。
這種藝術上的刻薄也是伊蓮娜在人際交往中,給她自己建立的保護色。
安娜喜歡顧童祥的作品風格,並不意味著女孩有什麼閒工夫去看顧童祥孫子的畫。
可是話都打出來了。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現在已經和《油畫》雜誌管理層決裂了,被順竿爬的可能性低了許多。
而聊天框對麵可能正是一個慈祥老人對待自己孫子的拳拳之心。
“畢竟是偏遠地區的小畫家啊。”
安娜抿起了纖薄的嘴唇。
人脈資源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全世界的藝術風潮幾乎完全吹不到那種不受關注的角落。
偵探貓女士不也就是這樣一個生活在非洲的大姐姐嘛?
她在網上可憐兮兮的畫十美元插畫的背後,又是否曾經把自己的作品寄給一些藝術評論家。結果看到包裹上沒名堂的寄信人,被人連看都不曾看一眼,就扔進了垃圾桶裡過?
無論《油畫》雜誌,還是各大畫廊的辦公室,年年都能收到成百上千封這類自薦的光盤和畫作包裹。
每一件東西後麵都是一顆期待伯樂賞識的心。
殘酷的事實是,超過一半的光盤沒有被播放過,超過七成的包裹也根本沒有打開,就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念到這一節。
伊蓮娜小姐的心又有點軟了。
安娜凝視了【顧童祥(仰光,馬仕畫廊)】這個聊天名的備注足足十秒鐘,終於刪掉了原本輸入好的話。
改成了——“參加畫展麼,好吧,什麼時候他的參展作品準備好了,可以發給我,我願意適度的提一下創作建議。”
“希望我沒有幫錯人吧。”
伊蓮娜小姐抓著奧古斯特的大耳朵,慢慢的說道。
史賓格犬盯著女主人的手機,隻是茫然的“汪汪”兩聲,做為回應。
……
新西蘭和緬甸的相隔了個時區。
掛斷zoom網絡電話的時候,新西蘭已經是深夜,仰光卻還隻是天色擦黑的黃昏時分。
顧為經結束了通話。
他坐在電腦前思考了幾分鐘,就給阿萊大叔發了條消息,取下了牆上所懸掛的外套準備出門。
原計劃顧為經想著和《小王子》畫稿一樣,在家裡就把這次插畫任務全都完成。
現在他則稍微改了下主意,有了更好的靈感。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