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瞧不起人,大家都是聰明人。
他多多少少能猜到那幾個名字。
正常來講。
會在對方參展前,把這種消息泄露給自己的,無非就那幾個大來源。
要不然是馬仕畫廊那邊,要不然是酒井一成那邊。
馬仕畫廊內部牽扯到畫廊運營資源分配的競爭。
酒井一成的畫室裡,其實也是如此。
顧為經和他兒子崔小明是零和博弈。
這些私人小圈子裡,多多少少也是差不離的情況。
資源就那麼多。
年輕人想要出頭,就要搶,就要爭。
畫不過你,能把你整下去,我的資源也自然就多了一份,行業內的紅眼病大多都是這麼來的。
這兩個方向,哪個是泄露消息的來源,都合理。
考慮到對方在和酒井一成的女兒談戀愛,沒準這裡麵還有些羅曼蒂克的狗血故事。
弄出這種事情來,就更合理了。
給自己發消息的人,提到了顧為經是馬仕畫廊的預簽約畫家,又提到了他可能成為酒井一成的女婿。
沒準就是想讓他這麼想。
但崔軒祐偏偏就不這麼認為。
並非光頭藝術家天生的反骨,而是……崔軒祐從在手機上看到那張照片的瞬間,就若有若無的覺得有些熟悉感。
他又是開車,又是匆忙打電話的。
一時間沒想起到底是為什麼覺得熟悉。
現在。
和老婆打電話的時候,他終於理清了思路。
媽的,這個世界真的好小。
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認識這幅畫,他知道這個顧為經是誰了!
崔軒祐拿出手機,打開了他的工作郵箱,向前翻了翻。
果然。
收件箱列表裡靜靜的躺著,一封一兩個月前,發信人被他特彆標注過的郵件。
這是曹軒大師的私人助理,人送外號“楊扒皮”的楊德康發來的el。
當時曹軒想請他指點一個小孩子畫融合畫,卻被自己給用漂亮話頂了回去。
之後就再也沒有聯係。
剛剛崔軒祐還搖頭,覺得莫非今年是他48歲本命年。
沒穿紅褲衩搞的留年不利。
東西合壁——多麼有難度,多麼難玩的好,難玩的出名堂的高端畫法啊。
他家兒子在這行練了二十多年,年輕一代裡都沒有對手,怎麼才轉過年來三天兩頭就冒出來個小子,想要和他們家小明搶飯碗吃。
整的好像這畫法不值錢了似的。
最過分的是……一個個都他奶奶的來頭這麼大。
一個能讓曹軒親自給他打電話來求教,另一個是酒井一成的女婿。
老這麼乾,這誰頂的住啊。
藝術行業這麼大,你們這些生下來就站在行業頂端的“大師二代、三代們”行行好,卷彆的風格好不好。
哪怕去玩模特,玩跑車去啊。
是妹子賽車不有趣麼!
要不要一個個都這麼有誌向有追求啊。
崔軒祐現在才意識到,不是這個行業變擠了,三天兩頭就有新人想往你冒,而是這些新人——他們根本就是一個人嘛。
崔軒祐打開了郵件的附件,凝視了幾秒鐘。
“脫胎換骨,改頭換麵。”
他忍不住吸了口氣,語氣複雜的評價道。
這幅畫兩個月前老楊發到自己郵箱裡的時候,崔軒祐嘴上舔的漂亮,內心則根本沒重視。
蠻有想法的小孩子。
但除了想法算是亮點,也就一無所有的。
畫法的完成度,低的甚至都稱不上是一種畫法。
隻能算是一種隨手塗鴉,雞頭豹尾一般四不像的繪畫創意而已。
崔軒祐私下裡認為,至少未來幾年以內,對方都難以得窺門徑。
而那時自家崔小明早就真正成名。
近似的畫法風格。
快人一步,則一步快,步步快。
所以,崔軒祐心下提起了警惕,是因為他對曹軒身後所蘊含的能量起碼的尊重和敬意,不代表他真的覺得這家夥會成為兒子的對手。
甚至他連對方的名字都沒問。
可現在。
崔軒祐回憶著,他在聊天軟件上所看到的照片。
畫法、色調、線條、結構、比例關係、畫麵的豐富程度,乃至最底層的景物構圖,都發生了地覆天翻一樣的變化。
全部成熟的不要不要的。
還是聊天消息裡,對方說,顧為經練到這一步,隻用了兩個月提醒了崔軒祐。
否則。
他還真未必能反應過來,這和兩個月以前發到他郵箱裡的作品,竟然竟然真的是同一幅畫。
“兩個月多啊。小明畫了這麼多年,個人繪畫風格的成熟程度,也沒有比這好上太多。”
崔軒祐嘴裡低聲咒罵了一句。
“真是一點道理都不帶講的。這我和誰說理去啊,**。”
唯一能值得心裡安慰的是,這個顧為經明顯走的是模仿郎世寧新體畫的路線,算是取巧,而非像吳冠中、趙無極,或者印象派的代表畫家一樣,從無到有的獨創一種屬於自己的新畫法。
可區區不到百天的時間,能畫成這樣完成度。
進步幅度也太可怕了。
好消息是,崔軒祐心裡清楚,明顯被這進步速度嚇到罵娘的不止他一個人。
看到這幅畫,想起不久前歐洲美術年會開幕式上曹軒對一個晚輩的稱讚和鼓勵,又想到了他今天忽然接到的這幅明顯是從離顧為經很近的關係網裡發過來的照片。
崔軒祐好像摸到了一條風起雲湧的藝術大潮波濤下的脈絡。
聯起來一想。
這事兒,可太有意思了。
任你是當今南方畫派的掌門人如何,任你是藝術家富豪榜上排名前三甲的超級畫家又如何。
論成就,論身價,十個崔軒祐捆一塊也不夠人家看的。
可你不照樣不能順心如意麼。
不照樣,晚輩們在哪裡自己鬥自己,掐成一團麼。
畢加索,貓王,達利,包括印象派,拉菲爾前派那些功成名就的大師們,在文藝圈聚光燈下混的人,誰又能逃的出去呢?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