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發行的時候,慣例都會給論文的作品寄來實體的樣刊,用來讓學者未來申項目、評選職稱時當作原始資料,或是像是布朗爵士這樣裝在玻璃櫃子裡秀給其他同行看。
樣刊的數量是和論文第一作者的數量對應的。
有一個第一作者寄一本,有兩個第一作者寄兩本,有三個或者三個以上的並列第一作者……呃,慣例上也寄兩本。
這些海外的學術期刊通常都蠻摳門的。
顧為經手中的郵件袋裡,就裝著兩本厚厚的《亞洲藝術》101novel.com23上半年刊。
顧為經遞給了酒井勝子一本,自己留著一本,拿在手心,卻不翻開,就在那裡盯著論文的封麵出神。
蔻蔻八婆的從勝子旁邊伸出腦袋來一起看。
這種期刊社雖然很摳,版麵費也收的很黑,可還是要說不愧是收了酒井太太足足5600歐元的“封麵費”。
雜誌封麵的印刷質量委實不錯。
比起大畫廊高價印刷,給客戶和評委們的精品藝術畫冊,效果稍微有些不如。
但雷雲那種有層次感的深黑色,已然表現出了幾分神意。老教堂窗戶內的小盞蠟燈在風雨中跳動著,恍如流動的彩虹。
“artibasiae……這是什麼?”
蔻蔻不明覺厲的問道。
她認出了這大概是一篇雜誌。
不是蔻蔻買過的最漂亮的雜誌,但比起那些花花綠綠的美妝雜誌、八卦雜誌,酒井勝子手裡的這本,從它的印刷它的紙張,從它那乾乾淨淨除了標題和日期之外,再無修飾的封麵,看上去都很有高級感。
“我和顧為經一起寫的論文。”勝子回答道“我這學期轉學到菲茨,為的就是它。”
“哇,好厲害,好厲害。”蔻蔻小聲鼓了鼓掌。
她的稱讚發自真心,「高中生」和「發論文」這兩個字眼組合在一起,總歸是不簡單的。
然而,她還沒能夠意識到,這到底有多厲害。
畢竟。
你要問蔻蔻哪個口紅好看,哪種衣服領子性感,頭發怎麼收拾會使臉部的視覺效果更突出,大家都是女孩子,肯定有的能說。
蔻蔻能給勝子當老師。
可《亞洲藝術》到底是什麼樣的刊物,在上麵發表論文的難度有幾何……誰要是拿這些問題去問蔻蔻,那麼蔻蔻小姐也隻能跑去問問神奇的小海螺了。
蔻蔻小姐的認知中,高中生發論文困難歸困難,在國際學校這種地方,卻也算不上是什麼石破天驚的大新聞。
大家為了升學,各顯神通,能上哈佛的又不都是成績好的,該捐樓的捐樓,該研究奇技淫巧的研究奇技淫巧。
什麼社會活動,拍電影,做公益項目……隔上幾年總會有學生偶爾能掏出一兩篇論文出來,告訴麵試官,這是暑假在某某實驗室裡打工,亦或“充分利用課餘時間,把其他人睡覺的時間用在學習上!”所搞出來的研究成果。
此間又以計算機、信息技術方麵的論文居多。
至於到底是自己寫的,老爸手下苦逼研究生寫的,還是找槍手寫的,這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蔻蔻能想到值得讓酒井勝子專門轉學跑過來完成的論文,大概率是不簡單的。
能在《亞洲藝術》上發表一篇文章,到底是什麼概念?
她不清楚。
這就類似拿著顧為經畫的《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去問蔻蔻畫的怎麼樣,蔻蔻滴滴噠噠吹響小海螺——
“囉囉囉,好漂亮,好漂亮。”
拿著酒井小姐畫的《為貓讀詩的女孩》——
“囉囉囉,好漂亮,好漂亮。”
拿著偵探貓畫的《小王子》——
“囉囉囉,好漂亮,好漂亮。”
她隻能鼓起腮,給你一種很靈性的解讀。
憑心而論,《亞洲藝術》在藝術類期刊領域中不是最頂尖的那種。
換到理科的期刊裡,地位肯定比不上ncs這類普通科研人奮鬥一生,能發上一篇一作,就此生無憾的神刊。
它隻能算是一般意義上的“很不錯”的類型。
而綜合考慮論文的兩位第一作者的年紀以後,這篇文章的評價就立刻能從“很不錯”變成“足夠令人驚奇”的了。
這個評價不同於蔻蔻嘴裡的“好厲害”。它是廣義上的令人驚奇,適用於任何地點,任何交談背景下的任何評價語境。
不會因討論者的身份變化而改變。
這種事情對顧童祥來說,是令人驚奇的。
對於酒井一成、唐寧這樣的上層從業者們來說,是令人驚奇的。
縱然曹老、布朗爵士或者安娜此般已經站在藝術行業最的人,放到他們四周所生活、所接觸的環境裡——類似顧為經和勝子這樣的年紀就發了一篇ahci的事情,照樣也不常能見到。
區彆僅僅在於驚奇的程度有所不同。
顧老爺子會樂顛顛的好似要抽過去。
酒井大叔會拍打著肚皮,向老婆表功。
而布朗爵士或者伊蓮娜小姐——儘管這件事和他們沒什麼直接關聯,社交場合閒聊提及的時候,大概也會忍不住微微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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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對比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
好比《油畫》雜誌的編輯們一年中需要報道的各大頂級藝術展,見過的參展畫家無數,身邊名流雲集。
一般意義上的成功畫家采訪的實在太多,讓他們神經敏感的閾值被提的很高,寫評論文章時一眼掃過去,對著絕大多數名字,都麻木的提不起任何興趣。
然而如果是一位十八歲的參展選手,混在一群大叔大嬸、白胡子老頭和拄拐杖的阿婆之中,這就像是一幅作品賣出過100萬美元的大畫家,混在一大堆均價10萬美元的畫家之中,還是能被編輯們一眼就注意到的。
特彆的人,自然能吸引更多的好奇目光。
無論是一畫百萬,還是年芳二九,在常見的國際藝術節上,他們都能算的上是少數中派的少數派。
都很不常見。
都足夠的特彆。
顧為經用手掌摩挲著期刊厚實的封麵。
這應該是他目前人生階段,靠著自己的努力所獲得過的最大成就了。
《亞洲藝術》上刊登一篇文章、拿到去新加坡參加國際雙年展的入場券,以及獲得了schstic出版公司的「寫作與藝術大師獎」。
這三者之間到底哪個難度更高,含金量更大,好比關公戰秦瓊。
一者是通俗藝術路線,一者是嚴肅藝術路線,一者是藝術學者的路線。
不是一個賽道沒有辦法放在一起比較。
若是一定要比的話。
用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競爭激烈程度為基準——
考慮一下高端期刊封麵論文的競爭難度,考慮一下參加畫展的名額的競爭難度,再衡量衡量,它們雙方所分彆隱含附帶著的對個人職業地位的提升幅度。
要是顧為經能在新加坡雙年展上獲獎的話不太好說。
僅說目前。
把在《亞洲藝術》期刊上以第一作者的身份發表一篇文章和入圍了國際雙年展主展區兩件事放在一起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