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
高爾文大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顫顫巍巍,緊要牙關,壓抑著自己多日來一直緊繃的情緒。
“父親!”菲尼克斯快步上前扶起早已站不穩的高爾文大人,“父親,事已至此,我們已無能為力。當務之急,我們必須將弗蘭德堂兄儘快送回湖泊地~”
菲尼克斯依舊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時刻記著亞特交給他的任務。
這時,站在一旁雙手放在寬大袖口裡的奧洛夫主教也開口說道:“菲尼克斯說得沒錯,我們應該儘快將國君送回勃艮第。作為勃艮第侯國的統治者,北方那片土地才是他真正的歸宿。阿門!”
說罷,奧洛夫主教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阿門!”菲尼克斯與托馬斯醫士也低聲祈禱。
高爾文大人緩緩抬起頭來,朝弗蘭德所在的馬車望去,然後緩緩向菲尼克斯說道:“扶我過去~”
“是,父親。”菲尼克斯一手扶住高爾文大人的肩膀,朝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來到馬車前,高爾文大人停下腳步站立了一會兒,擦去眼角的淚滴,舒了一口氣,隨後爬上了馬車。
當高爾文大人抬起右手準備掀開簾子的時候,他突然猶豫了。
也許是不忍再看到弗蘭德因毒性擴散到全身後那副幾乎讓人認不出來的麵孔,又或許是高爾文大人害怕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活著的弗蘭德。
慢慢地,高爾文大人放下了半舉起的簾子,轉身從馬車上走到堅實的地麵,然後冷冷地對菲尼克斯說了一句,“告訴所有人,馬上出發!”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自己那匹拴在木樁上的戰馬走去……
…………
南方,拉瓦提城內亞特所在的府邸門口,一騎快馬尖銳的嘶鳴聲打破了沉睡整晚的街道……
“……快!帶我去見伯爵大人!”
馬背上那人急匆匆地跑向府邸門口,喘著粗氣對門外的侍衛急促地說道。
隨即,一個侍衛領著此人一路小跑著朝最裡麵亞特所在的臥房走去。
待兩人經過羅恩所在的那個房間時,正巧被剛從茅房回來的羅恩撞見。
“羅恩大人!”
“貝利管家?你怎麼一大早跑到這裡來了?”羅恩揉著有些腫脹的眼睛,朝兩人走去。
“是這樣的……”貝利管家輕聲在羅恩耳邊說道,“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發現的,馬裡奧大人聽說此事,立即讓我過來找伯爵大人定奪。”
因為一路疾行,貝利管家早已滿臉汗珠,紅通通的,不停地擦拭著汗水。
看著貝利管家急切的模樣,羅恩開口說道:“我家老爺昨日宿醉,恐怕還沒醒。你先去大廳等著,我這就去找老爺!”
“好!好!”
…………
此時,仍躺在床上的亞特渾然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
因為昨夜飲酒過量,被侍衛送回房間後亞特睡得很沉,呼嚕聲幾乎一夜未停。
很久以來,亞特都未像昨夜那般敞開了毫無顧忌地喝酒。
自繼位者之戰以來,亞特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很少能在閒暇之餘飲酒。
昨夜,可能是因為一時興起,又或許是突然的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鬆,亞特與各自治城邦的商人們一一碰杯,不停地祝酒,興致極高。就算是安格斯上前擋酒,他也會陪酒一杯。以至於安格斯自己都有些醉意時,還看見亞特與這些倫巴第人談笑風生,弄得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的酒量了。
睡夢中,亞特的腦海裡浮現出過往經曆的點點滴滴……
從有記憶時起,他便整日纏著父親教他劍術和格鬥,還夢想擁有一匹屬於自己的戰馬,上陣殺敵。
閒暇之餘,父親伍德威爾斯會親自教他劍術,並將威爾斯家族的起源和曆代先祖的光輝事跡講述給亞特聽。從那時起,亞特便勵誌要成為一個偉大的騎士,像他的父親、祖父和曾祖父那般上陣殺敵,建立功勳。
除了向父親學習劍術和馬術,威爾斯家族名下的領兵騎士也教授他各種技藝,比如近身格鬥、射箭、追蹤等。
在威爾斯堡裡,他永遠是最受寵愛的那一個孩子。即便威爾斯家族以武立足,但亞特的母親仍然教會了他讀書寫字,還讓他學會了如何待人寬容,時刻保持平和的心態來對待周圍的一切事物。這對幼年時期的亞特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亞特的母親一族是倫巴第東北偏遠地區的不知名小貴族,靠著世襲的領地上還算肥沃的土地過活。
在亞特十歲那年,母親因為一場疾病離他而去。當他隨父親返回家中時,母親的身體早已變得僵硬。但她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驚恐的表情,顯得平和而淡然。
母親是個虔誠的教徒,時常和修道院的修女們一起為城中的流民麥粥,幫助他們度過饑寒交迫的烈烈寒冬。
在母親的葬禮上,除了家族中的親人和朋友前來悼念,那些曾經受到她接濟的人也自發前往教堂向她作了最後的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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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伍德威爾斯整日抑鬱寡歡,時常一個人獨自坐在屋子裡喝悶酒。即便如此,他卻很少對下人發脾氣,隻是話少了很多。
就這樣過了幾年,亞特也慢慢長大,並在多年的不斷學習中掌握了劍術、格鬥、射箭等技藝。
後來,亞特隨父參加了聖殿騎士團東征異教徒的那場戰爭。
這是一場關於信仰的戰鬥,身為上帝的仆人,亞特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這場持續數年的殺伐之中。
睡夢裡,當年血腥的殺戮場麵依舊清晰,以至於亞特的嘴裡不時呐喊著:“殺!殺!”
垂在床榻上的手臂胡亂地揮舞著,雙腿不停地踢著一旁搭在身上的被子……
一陣吵鬨過後,亞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早已浸透了穿在身上的亞麻內襯。
短暫的喘息過後,亞特發現自己突然置身於一片幽暗的山穀。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環繞四周,厚厚的白雪覆蓋了周圍的一切。高低不齊而又濃密的樺樹佇立在周圍,將頭頂的天空與地麵割裂。
亞特緊緊抱住身上披著的亞麻布上衣不住地發抖,光著的腳丫凍得通紅,已經有些不聽使喚。
啪~
突然,一陣火星炸裂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亞特揉了揉被皚皚白雪晃得有些睜不開的眼睛,扭頭看向樺樹林有些稀疏的一側,或明或暗的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亞特抬起早已凍僵的雙腳,艱難地朝火星迸濺的地方走去。
“該死!”
亞特使勁撥開擋在麵前的灌木叢,在火光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地朝樺樹林邊緣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亞特終於走出樺樹林,拖著疲憊的身軀朝溪邊那堆已經快要熄滅的篝火堆走去。
翻過一個小土丘,亞特終於鬆了一口氣。顧不得凍僵的雙腿,亞特興奮地朝那堆散發著溫熱的篝火小跑著過去。
三十步……
二十五步……
二十步……
亞特越來越接近那堆足以讓他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保命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