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良傳遞出來的情報很重要,他本來應該第一時間把情報送到部隊,但是因為沒有交通工具耽誤了一天,也正是耽誤的這一天,讓他親眼見證了日本侵略者的殘忍。
硫鐵礦那麼悲慘的畫麵在他腦中始終無法消失,躺在血泊中一具具勞工屍體使他不寒而栗,更讓他不能釋懷的是放在砂鍋裡那些已經失去水分變成深褐色硬的像一個個山核桃一樣的心臟。
那些心臟不是山上野獸或者家禽的心臟,是活生生的人類心臟。一個心臟就是一條人命,十幾條人命就在砂鍋裡慢慢烘烤著,最終變成所謂的藥物吃到一個日本女人口裡......
黑色的天空就像水銀鏡子後麵那層底膜,把玻璃變成一麵可以照出人影的鏡子。通過這麵鏡子,石俊看見另一側座位上坐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正在對一個幫她拿下行李的人道謝。
“阿裡牙多!阿裡牙多!”她笑容滿麵彎腰致謝。
日本人?石俊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女人看見石俊在看她,她禮貌的向他笑笑,微微點了一下頭。
東三省早就是日本人天下了,整個滿洲到處是日本人,火車上遇見日本人並不奇怪。但在沙吉浩特這小地方除了當兵的關東軍,日本老百姓卻很少,所以石俊才感到很奇怪。看到這女人衝他微笑,石俊竟然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個日本女人的微笑。他不是不懂禮貌的摳腳大漢,他出生在一個知書達理人家,他從小就明白禮儀之道,他也知道中國是禮儀之邦。
但是前一秒腦子裡還在回想硫鐵礦血流成河中那些死去的中國人,還在想象著那些被烤焦的中國人的心臟以什麼樣的方式進到日本女人的嘴裡?是研磨成粉衝水喝下去?還是像乾饅頭一樣啃著吃?日本女人以什麼樣的心情吃下這些中國人的心臟?她吃下這些中國人的心臟會不會有罪惡感?下一秒就有一個日本女人唇紅齒白的向他露出微笑。
他的心臟一陣痙攣,猛地轉回頭,像一個懵懂的少年,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
他突然覺得那個日本女人姣好的容貌下隱藏著一顆嗜血的心,正是吃了中國人的心臟才使她麵若桃花,她鮮豔的紅嘴唇就像中國人的血塗抹在上麵,兩片血紅的嘴唇隨著她的溫聲慢語一張一合。他一時間腦子裡全被那女人血紅的嘴唇占據了,烤焦的心臟和血紅的嘴唇在他腦海裡輪換旋轉起來......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怎麼看他的,也許把他看作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地方人,也許覺得他是害羞,或者壓根沒在意他這樣不禮貌的行為。石俊再沒有向那邊轉過頭去,他不是害怕看那個女人,他是單純的不想轉頭。
火車在前方小站停了下來,呼啦啦上來一群人,帶進車廂一股冷風。
“這兒有人嗎?”一個學生模樣的青年問石俊,得到回答後,他坐在了石俊麵前。
這個小夥子很健談,一上車嘴就沒有停下來,從車廂外的天氣,談到這天氣帶來的自然災害,由自然災害引發的更大災害,然後又談到這趟列車的開通。
“說實際的,開通這趟列車真要感謝日本人,如果不是他們修建了鐵路,打通了山洞,就靠我們中國人想要乘坐列車也不知道到猴年馬月了。”
他雖然這樣說,但是他的神情卻警惕的在車廂來回瞅,好像這些話是給彆人聽而非他本意。
石俊沒有搭話,他突然覺得不知道該怎樣搭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