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公寓的入住率並不低,常年保持在六丶七成左右,何考在芝麻公寓住了差不多有兩年,但還從未聽說整整五棟公寓樓所有房間都租出去的情況。
每棟樓裡總有朝向丶布局丶位置不好的房間,性價比很差,甚至水丶電設施都有問題,通常是沒人願意住的,都租出去了肯定不是正常情況。
說話間兩人已離開大廈,步行前往芝麻公寓。在大門口他們遇到一名中年男子,錢固然還點頭打了聲招呼。
男子「錢總下班啦?」
錢固然「嗯,下班了。」
男子「今兒個挺早啊。」
錢固然「是啊,難得不怎麽忙。」
男子「待會兒炒幾個菜,上我那邊喝點小酒,吃完了湊人打個攢蛋?」
錢固然「謝了!我晚上還有應酬呢。」
走進大門後何考才問道「誰呀?」
錢固然「新來的鄰居,老李。」
何考「你們挺熟啊,住進來幾天了?」
錢固然「元旦前兩天搬過來的,自來熟的脾氣———-你今天算是稀客,要不先到我屋坐一會兒?」
何考「好啊,我那邊很多東西都拿回去了,正好跟你借點茶葉。」
錢固然住在一號樓0912,兩室一廳的格局,是芝麻公寓最大的戶型了。何考原先就住在斜對麵的0915,就是個一居室,芝麻公寓最小的戶型。
後來何考藉口要改善居住條件,換了間一室一廳,搬到三號樓2016了,今天也算是故地重遊吧。
走出電梯的時候,有一個中年女子帶著一個孩子在等電梯。那男孩十七丶八歲的樣子,個子比他媽媽還高出一頭。
錢固然點頭笑道「去上補習班呀?」
女子神情微有些驚訝,隨即也笑道「是的,送小亮去補習班。」
那叫小亮的孩子倒是挺有禮貌,點頭道「錢叔叔好!」
錢固然「嗯,你好,好好學習!』
到了走廊上,錢固然又介紹道「他們就是樓下那個老李的愛人和小孩,孩子叫李亮采,要報考藝術專業,到棲原來上補習班,父母跟著一起來陪讀了。」
何考「也住在這一層?」
這不是廢話嘛,錢固然用手指示意道「他們住在0916,是和我一樣的兩室一廳;小梅則住在0915,就是你原先租的那一間。」
聽見這句話,再看老錢說話時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何考忽然意識到兩件事。
首先是自己居然連梅穀雨住哪間都不知道,其次是堂堂宗法堂梅長老,居然租了條件那麽簡陋的一套公寓。
芝麻公寓最小的一居室,建築麵積不到三十平方,使用麵積不到二十平方,
月租金兩千五,水電費自理。
進門是一個兩米來長丶一米來寬的入戶走廊,走廊靠牆的右側有個小灶台,
安裝了油煙機和洗菜池,沒有通天然氣,可以用電磁爐簡單做個飯,比如煮麵啥的。
入戶走廊左手邊是洗手間,裡麵除了抽水馬桶丶洗手盆丶淋浴房,還塞進去一台洗衣機,將空間利用得非常充分。
穿過走廊就進入了臥室,同時也是起居室丶會客室丶書房丶工作間----麵積有十幾平方米。
梅穀雨為何偏偏要租他當初住過的0915?何考不可能自作多情地認為,他對梅穀雨有什麽特彆重要的意義。
那隻能證明一件事,梅穀雨沒有以普通成年人的身份去經曆世事的經驗。儘管以她的修為,想見證世人世事很簡單,但這與親身經曆還是兩回事。
所以她乾脆選擇了一個現成的模板,那就是曾經的何考一個碩士剛剛畢業,加入大廠後台技術部門的普通員工,在棲原是怎樣生活的?
兩人進了錢固然的公寓,關上門泡好茶,錢固然還拿出一套東西做了簡單的布置。何考好奇道「老錢,你什麽時候也兼修陣法了?」
錢固然白了他一眼「我好歲也是四階修土,就不能多學點東西?」然後又解釋道,「也沒有專門研究陣法,隻是簡單學了怎麽使用。
這套法陣是宗法堂給我的,不僅可以隔絕聲息還可以防止神識窺探,說話方便。」
何考「好東西呀,我都想弄一套了。」
錢固然「那你自己憑本事去弄,這套法陣也不是我的,隻是宗法堂暫時給我用的—————-說正經事吧,你怎麽看剛才偶遇的那一家三口?『
何考「我感覺那孩子的媽媽應該認識我,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麵。」
錢固然「那孩子的父親呢,就是我們在大門口遇到的老李。」
何考「當時沒注意,此刻回想起來,他應該也是認識我的。隻是他的反應比較鎮定,應該有思想準備,認為在這裡遇到我是正常情況。
錢固然「想搜集你的公開資料並不難,剛才在電梯口遇到那孩子他媽,她的反應就是突然把你認出來了,有點猝不及防。」
何考在術士群體中也算是知名人士了,他又不是什麽隱居深山的老怪,平日的身份就是個大廠打工人,想搜集他的資料並不難。
可那一家三口是什麽人?他們自稱是孩子要報考藝術院校,特意到棲原來上補習班的,怎麽會一眼就認出從未謀麵的何考?
錢固然的話自然不會有假,望氣術四階修為,所領悟的神通稱為「見色描形術」,又戲稱為「知心術」。
望氣術所擅長的就是觀察人與人,俗話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但世上偏偏有一門神通可見色描形丶見人知心,
知心術當然不可能讀出每個人內心中具體在想什麽,但可以判斷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態度,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何考「那一家三口有問題吧?」
錢固然「孩子完全被父母蒙在鼓裡,但那一對夫妻的確有問題。」
何考「他們是什麽來曆?你既然都這麽說了,應該已經調查過。」
錢固然「不是我查的,是彆人查的,而且很好查。他們都是知緣客,小亮的姥爺,就是丹鼎門弟子———」
術法是否可以家傳?既可以又不可以!因為修行天賦未必遺傳,修為也不能繼承。
那孩子的姥爺,就是丹鼎門的術士丶二階山客,今年已有七十歲。這麽大歲數仍然隻有二階修為,這一輩子的成就恐僅止於此了。
這位前輩將丹鼎術傳授給了女兒,可惜女兒並未修煉入門,後來女兒嫁人了,他又讓女婿去修煉丹鼎術,同樣未能入門。
所以這對夫妻不算正式的術門弟子,卻是標準的知緣客。
何考又問道「如此說來,他們是想培養孩子嘍?」
錢固然「事實證明,兩口子都不是修行那塊料,所以就把希望就放在孩子身上。小亮今年十七歲,差不多正是可以接觸與修煉術法的年紀·—」
何考「孩子的姥爺可以教啊,也可以通過正常途徑去求教-—--」-他們為何要這樣做,難道是希望得到梅穀雨的指點,這是哪根筋不對?」
從年紀和輩序來看,梅穀雨根本就沒到收徒弟的時候,她的修為確實足夠高,但是否擅長指點尚未入門的普通人,恐怕還是個疑問。
因為她本人的天資非常高,同樣的修行經曆,換做其他人是很難效仿的。其實以梅穀雨的修為,更適合點撥高階術士。
梅穀雨來到棲原,隻是想以平常人的身份來經曆世事,而且這是不公開的隱秘行為··這對夫妻的做法就很犯忌諱了。
錢固然端著茶杯翹起了二郎腿,卻搖頭歎了口氣道「小考啊,你可能還不了解為人父母的想法。在父母的眼中,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特彆的丶最有天賦的?
他們會儘量創造條件,讓孩子得到更好的指點。
在他們看來,或許隻有真正的高人,才能發掘他家孩子的天賦呢?假如不是這樣,或許就埋沒了一個未來的天才呢?
退一萬步說,哪怕這次沒有得到梅穀雨的親自指點,也能在她麵前混個臉熟丶建立起私人關係,好歹也曾經是鄰居嘛!
假如將來孩子真能修行入門丶成為丹鼎門正式弟子,這也是一個有利條件,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起到作用呢?」
何考也搖頭道「自作聰明!假如將來這孩子真的成為術門弟子,到時候怎麽解釋今日行止?若說隻是巧合,那不純粹是逗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