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走著,我的思路也越來越清。
這時候,我想到了我爹的原生大家庭。
我的爺爺易立春,兄弟四個,他是家裡的老大。
二爺爺易立夏,早年夭折了。
三爺爺易立秋,一輩子是個老莊稼把式,在家務農,照顧老人。
四爺爺易立冬,為人不太大方,是個小學教師。
我爺爺十五歲在老家結婚,聽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鄰村張姓女子,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男孩易勝利,就是我爹,生於1945年,正好那年抗日戰爭勝利結束。
我爹出生後第二年,趕上解放區大參軍,我爺爺就熱熱鬨鬨地跟部隊走了。
那時候我奶奶剛剛又有喜,爺爺走的時候說了一句,不管是男是女,就取名解放吧。
於是,1947年,奶奶又生了個女孩,易解放,就是我老姑。
奶奶拉扯著兩個孩子在家艱難度日,爺爺冒著生命危險在淮海戰場上拚命衝鋒。
本來,接下來的日子是應該很美好,很幸福。
但是,戰爭結束後,爺爺想起來自己家裡那段被父母包辦的婚姻,越想越覺得不如意。
於是,他單方麵宣布自己離了婚,家裡的奶奶甚至都不知情。
其實,也不算離婚,因為他們倆的婚姻當年根本就沒有登記。
後來,爺爺參軍第八年,在祖國的大西南,找到了他認為非常合適他的另一個終生伴侶——當地女子梁二姐,重新組建了家庭。
為了好區分,我們小輩後來都叫她梁二奶奶。
婚後,他們又生育了一子一女,算是我的小叔小姑。
小叔易國慶,小姑易玲玲。
不過,隨著戰事結束,部隊裁員,爺爺不得不複員回來,被安置在了縣裡的國營肉聯廠,當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梁二奶奶也無奈跟著回了我們的小縣城,沒有正式工作,當了一名廠裡的家屬工。
說起來,他們一家四口,用後世的眼光來看,在城市裡過得也算是捉襟見肘,很窘迫,不容易。
但相對於此時的我們老家一幫人來說,那小日子可就是天上人間了。
我腦子裡一邊回想,一邊急速趕路。
縣城東關第三個胡同口,就是縣肉聯廠,肉聯廠大門一側開著的小門進去,一排低矮的小平房,就是廠裡的職工家屬院。
第三排靠裡的一家,三間正房一間廚房帶個小院,就是我爺爺現在的家。
大門沒關,屋子裡傳出來吵吵鬨鬨的說話聲。
我進了院子,拍拍身上的落雪,故意弄大點響聲。
許是屋內的人吵得太激烈,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院子裡的我。
“好你個易立春,你他NN的一下班就嗷嗷老娘,老娘不遠千裡跟著你來到這破地方,給你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對得起我嗎......”
一個略帶川地方言的潑辣女聲,不用想就是來自我的梁二奶奶。
“叫啥叫,不就是讓你給老大拿一百塊錢嗎,咋著,南平不是我孫子?娶媳婦我不該拿錢?”爺爺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聽著有點發飄。
“錢錢錢,張嘴就是一百塊錢,好像你家裡多有錢似的!”
“肉聯廠都十幾天收不到肥豬了,你們工資都發不下來啦,這個月的糧食都沒買,哪裡還有錢?”
“國慶都多大了還沒找到對象呢,那小崽子倒想著先娶媳婦。”
“不給,彆說家裡沒有,有也不給,愛咋咋地,玲玲交學費還沒錢呢!”
“三四十的人了,還上門找老娘要錢,連個屁也不拿,連個娘也不叫,給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