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氣放晴。
我的心情也莫名地美麗起來。
無他,終於可以去見我老舅了。
要說上一世,所有的親戚裡麵誰對我最好,除了老舅,彆無二人。
不說彆的,單說我帶著妻子去城裡闖蕩,他竭儘全力照顧我的吃喝住行。
那時候我手緊錢少,在他老宅院裡一住就是三年多。
天天回家不論早晚,他廚房的鍋裡永遠有為我留的飯。
雖然院子破舊,雖然飯菜簡單,但那卻是我後世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我從走街串巷到開小賣部,艱難經營賺取第一桶金,老舅幫我進貨、理貨、送貨。
後來,我開了一個小飯店,他當采購、掌勺、服務員。
再後來,我做大了,開了一家教育培訓公司,專做初高中課程輔導,他就是我的副總兼合夥人,我抓教務,他管招生。
掙了點錢一起買住房,我倆選的是對門鄰居。
又掙了點錢一起買門麵,我倆選的是隔壁鄰居。
再後來,我中年離婚,他卻是一直孤老單身。
最後,我在城市生活得心灰意冷,淨身出戶後鋪蓋一卷,回了老家。
沒想到,不幾天,就又見到了風塵仆仆趕過來的老舅。
他拿出來一張卡,扔到我麵前。
“大外甥,回家也不吭一聲,沒錢能乾啥!這裡是300萬,看著咋花吧!”
我大驚,這才知道他把房子賣了,門麵賣了,城市裡的一切都賣了!
拿著這筆錢,我才開起了家庭農場。
承包土地、建設設施、購買設備、買苗育苗,慢慢發展了起來。
老舅陪著我,乾農活,收玉米,養雞養鴨,一直忙活。
隻可惜,重生的前一年冬天,老舅晚上突發腦溢血,沒有搶救過來......
在他的後事上,我哭得幾度暈了過去。
從那以後,我回回就隻能在夢裡再見老舅。
醒來,往往淚濕枕巾,心內空空。
老舅,伴隨了我整整一生。
可以說,沒有老舅,就沒有我的家庭農場。
而今,我就要隨身帶著我倆創建的勞動成果,跨越四十年去看我親愛的老舅了。
想想就激動萬分。
老舅的家在縣城北關,是一個城邊村,叫做李家窪。
顧名思義,這裡地勢較低,水窪較多,收成也不好。
再加上他們祖上過去是地主,成份不好,新中國成立後過得尤其艱難。
據說,外公外婆年輕的時候常年受批判,戴高帽、遊街、跪碎磚頭玻璃渣,挨打挨揍也是常態。
最嚴重的一次,是外婆懷孕期間受審,被批了兩天兩夜導致動了胎氣,早產,雖然保住了老舅這個男孩,卻再也不能生育。
所以,外公外婆一生就隻有我娘和老舅兩個孩子。
在那個火紅的年月,我娘年紀越來越大,礙於家庭成分,周邊就根本無人敢來提親,所以隻能遠嫁偏僻鄉下。
當年,我老爹雖然家裡很窮,但是成分好,家世清白,渣爺還是正兒八經“最可愛的人”,倒也庇護了我娘不再受傷害。
想一想,一切都是緣分。
步行兩個多小時,從南關到北關,穿過了整個縣城,我終於站在了老舅的“地主府邸”前。
我從農場裡拿出來四隻雞、兩隻鴨、兩隻大鵝、兩箱老舅最愛的二鍋頭,還有一些點心禮品,一股腦堆在院門口,就興致盎然地打量起來。
這裡地方很大,籬笆院牆圈起來的足足有三畝多地。
但是位置偏得很,算是他們村子裡最偏遠的一角,也是人人不樂意要的,最窪的窪地。
記得院子裡以前種的有菜,現在大雪覆蓋了起來,白茫茫啥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