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寧的訃告傳到宮中,李世民不敢置信,竟然反問了一句,“是朕的姐姐?不是另外一個平陽?”
這世上哪裡會有另外一個平陽呢?
他隻能接受現實,手中的筆瞬間落在地上,墨水暈染了紙上的文字,但他已不在乎這些,隻有淚流滿麵。
“傳周郡王、安樂郡主、周郡王世子入宮。”
……
洛玄夜走在公主府中,他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從成婚的那一場婚禮開始。
洛君薇、洛君成、洛君卓,都在這裡出生。
這裡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府邸的牆略有些陳舊,有的磚石有些許破損,門前以及院中的青石上帶著歲月的陳舊痕跡。
平日裡覺得頗有韻味,但今天卻讓洛玄夜感覺有股寒意,直接透進心間,一陣涼風吹過,他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但從心中生出的寂寥寒意,又如何是衣裳所能禦寒的呢?
府中落葉在秋風中紛飛,枯黃的樹葉隨意的落在地上。
平日裡熙熙攘攘的侍女都不曾見,上麵甚至落上了一層灰,還有小石子,是從後院吹來的。
洛玄夜望著那凋零的碎葉,隻覺一股充斥至鼻尖的寂寥之感,傳在心尖上。
洛君成跟在父親的身後,滿是擔憂的神情。
母親的逝去讓洛君成很傷心難過,但這種傷心難過和洛玄夜是不一樣的。
作為子女,從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父母一定會逝去,這種心理準備做了十幾年,乃至於幾十年,真到了那一天的時候,雖然悲痛,但卻能夠接受。
而夫妻間,相互扶持,所思所想是一起走到儘頭,這種突然的逝去,就難以接受。
從李秀寧被收斂之後,洛玄夜就一直如此。
觸景生情,但觸的是悲傷的景,生出來的又怎麼會是讓人開心的情呢?
洛玄夜在府中每一處曾經和李秀寧相處過的地方回憶著,喃喃自語道“終究是要走的,終究是要走的。”
每個人都會走,包括他自己,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就如同這滿地的碎葉,人和碎葉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彆呢?
不過是一個壽命長一些,一個隻能絢爛一輪春秋罷了,終究會歸於湮滅。
人總是會在經曆一些事情之後,有一些關於生死的感悟,現在洛玄夜就有種這樣的狀態。
所以洛君成才非常的擔心。
但他很理解他的父親,如果長樂出了意外,洛君成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狀態。
管家匆匆從外間走進來,在洛君成耳邊輕聲傳話,洛君成神情一凜,而後低聲對洛玄夜說道“父親,陛下召見我們。”
洛玄夜雖然神遊物外,沉浸在回憶中,但對外界並不是充耳不聞,他並未收斂起身上的滄桑之意,轉身麵對洛君成道“走吧,進宮去見陛下。”
洛玄夜、洛君成、洛君薇三人聯袂進入皇宮,徑直進了內殿,見到李世民後,發現李世民的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兩個大男人眼眶都通紅。
二人相見立刻執手,李世民又落下淚來,“青陽,朕想要安慰你,但朕自己尚且難以自抑。”
我想要安慰你,但我自己都控製不住。
誠摯而接地氣,洛玄夜不住道“陛下,臣明白,臣明白。”
洛君成和洛君薇跪在地上,李世民走過去,將兩個人都拉起來,一手拉著一個,“走,舅舅帶你們去太極殿。”
等到了太極殿後,洛玄夜才發現諸位宰相以及不少重臣也到了。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臉上都帶著凝重的表情,見到洛玄夜走進,房玄齡和尉遲恭第一時間上來說道“天妒公主英姿,郡王節哀。”
“多謝。”
洛玄夜的聲音有些嘶啞,李世民拉著兩個孩子走出來,坐在禦座上,沒有絲毫的廢話,直接說道“朕的皇姐薨逝了,大唐的長公主薨逝了。
朕的皇姐不僅僅是皇室宗長,還是國朝重臣,朕要給皇姐追封太傅,雍州牧,天聖鎮國平陽長公主。
還有諡號,這個諸卿可有什麼提議嗎?”
聽到李世民給的這一連串追封,雍州牧反而比較常規,其餘的都比較離譜,但李氏的藝術細胞都比較濃重,喜歡搞這些特彆的稱號。
群臣沒有什麼意見。
至於諡號,這個就不能亂搞了,是要上呈素王的,不過以李秀寧的功績,隻要不給“經天緯地曰文”,其他的大致上沒有問題。
尤其是那些讚美品德和儀容的諡號,都可以加到李秀寧的身上。
洛玄夜突然出聲說道“用‘召’吧,周召王的召。”
召。
這是當初避諱“昭”字而出現的,之前將“昭”字諡法解,改作“成”,後來改回“召”。
李世民念叨了兩句後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召字好,就用召字。”
“英明無過陛下!”
平陽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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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召公主諱秀寧,高祖嫡女,母太穆皇後,太宗之姊,周郡王之妻,幼時聰慧狡黠,言語頗盛,高祖常笑曰“惜哉女身,若爾作男,家業予汝。”
公主對曰“女子未必不若男也,且試之。”高祖奇,及長,果有英姿,卓有聲績,朝野重之。
貞觀中病重,薨於長安,帝甚悲,輟朝五日,贈太傅,周郡王薨,公主遷葬昭陵。
平陽召公主性沉謹,謀而後動,遇事能斷,通略文武,女中楷模,開女子參政先河,垂憲後世。——《唐書·諸公主列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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