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撲行幾步,就被兩旁護衛一邊持盾,一邊持長刀上前隔開。
一麵是拿命博一條生路,一麵卻隻防禦,打起來束手束腳,自然施展不開。
不過到底兵力數以倍殺,幾個回合之後,段達終於落敗,眼見就要被縛,卻又不肯罷休,正要再做拚死,伸手便往前方人刀刃拿去。
趙明枝忽的道:“放開他。”
眾兵卒一時愣住,麵麵相覷之餘,雖是猶豫,到底稍往後退半步,給那段達騰出些微空隙出來。
趙明枝向前幾步,再問道:“你這車中之物究竟怎的來的,今次出城,又意欲何為?”
段達低頭不語,把手一下抓起做拳狀。
趙明枝又問:“你此時假詔出城,該當何罪,難道不知?”
“雖有艱難,朝廷自問不曾虧待將士,你……”
她話才說到一半,對麵段達突然抬頭道:“本官投身入伍,一選便入帶禦器械宿衛禁軍,當了捧日軍,護衛天子左右,日習武技,訓導新兵,提帶下屬,而來京之後,鎮日巡街躥巷,挑土擔磚,背木扛柴,淪落到這個地步不說,那俸祿卻隻……各色物價又做高漲,如何養活一門老小?!”
他語氣中滿是憤恨不平:“宮中隻曉得發令,哪裡知道下頭人辛苦?!”
“朝廷遠在蔡州,上上下下都還日夜不能安睡,那些個奢遮官宦,哪一個不是急著吵著遷都南下,我等正處前線,狄兵就在城下,此時不走,將來殿下自然不怕,多的是人給你搏命,但誰人又管我們性命?”
“禁衛不是廂軍,更非護城軍,也不是役夫,隻當護衛禁宮,拱衛皇室,旁的不用多做插手——各人自做各人的事,我這樣粗人都知道道理,殿下難道不知?”
“從前在京時候,誰人不知禁衛勇武當用,誰人又敢呼敢喝,眼下又被如何對待?上牆貼瓦的,連個工匠都敢呼來喝去,稍有遲慢,就有人拿去上頭狀告,言必稱‘殿下’,叫人氣都不能多喘一口。”
“我等要是工匠,倒也無話可說,偏我是賣命的,賣命不算,此時還要賣力,你出多少銀貨來買了?!”
“況且形勢已然至此,殿下仍不肯退,京中本就全無守衛之力,我等不走,難道隻為殿下一己之私,留在此處送死麼?!”
他越說越是激動,到得最後,“送死”二字一出,已是鼻涕眼淚一齊淌了出來。
段達振振有詞,也不知是不是實在憤恨,那聲音自喉嚨中吼出,遠遠傳得開去,引得後頭更多人湊近聽看。
四下圍觀人越彙越多,宋景壬同那城門官已是如同芒刺在背,尤其後者,得知當今公主居然親身至此之後,幾回欲要使人隔開空隙,保護今上。
而趙明枝對上兩者視線,卻是微微搖頭,將人止住。
她上前幾步,麵向地上那涕淚橫流之人,更是麵向後頭無數圍觀百姓,揚聲道:“我隻問你,禁軍之職為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