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開口說話的嘴頓住了,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說什麼都是傷,說什麼都是錯。
偌大的房子,空得好似什麼都沒有,雨停了,可窗外仍舊黑雲密布,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頹勢。
李澤抱著薄毯、加絨的外衣,臨近電梯口的時候,再次對著保持通話的那方輕聲質問:“她,一定會死嗎?”
“和魔鬼定下的契約,魔鬼死了,契約也會一直有效。”
“這不對,電影電視劇裡隻要魔鬼死了,契約就會失效。”
“如果魔鬼不是小雜兵,而是魔王呢?”夏彌爾淡淡道:“如果魔王就沒想讓對方活呢?”
有莫名的酸澀脹滿李澤的心臟,他撐起傘,將懷裡的東西死死地護著,可他仍沒有心理準備。
“順便提一句,哥哥,你沒換衣服,你穿著濕透的衣服回去,愛你的女孩兒可不會高興。”
李澤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著手裡被他用袋子包起來的東西,還散發著太陽的溫度,才以溫和到不自然語氣說道:“好。”
掐斷電話,李澤抬著頭。路燈悄然打開現在是白天,可天空卻黑得像有誰用幕布罩住一樣,隻有很遠的地方露出泛光的藍,像是破碎後的心臟,全是無邊的失控。
一盞盞路燈如明珠般璀璨,樓市綿延不斷的彩色亮河,有人駐足凝視,皺起眉頭深情地表達內心的不安,也有人加快步伐,想要逃離這愈發黑暗的地方。可身邊傳來笑聲,李澤偏頭偷看了一眼,小女孩和母親都穿起了雨衣,踩著水坑露出燦爛的笑。
真是神奇!李澤忍不住輕歎。
恍然間,他才忽然發現自己正慢慢移動腳步,向小女孩和那位母親靠近。
他們都看見了彼此,卻隻有靜靜地對視。母親將小女孩護在身後,對於陌生人,她倆實在不足以對付李澤,她已經做好了大喊的準備,“你要做什麼?”
“非常謝謝。”李澤用日語回複,很慢很慢,“謝謝你們讓我想起了一個東西。”
母親疑惑:“請問是什麼東西?”
“我的母親,不過她已經離世了。”李澤蹲下身,直視著小女孩略微害怕的眼瞳。
嚴格意義來講,離世這個詞並不靠譜,因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亡。他始終是堅定的唯物主義,看到女孩被剖開身體取出心臟、看到女孩被打成肉沫無法拚接,他才肯從悲傷中認同死亡這個詞語。可母親呢?父親呢?他根本沒有看見,正因為這個想法,他才一直相信他們還活在這個世上,即便那麼多人在他耳邊說“已經死了”這句話。
看見小女孩,他想起了什麼?
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也這樣,不過他並沒有穿雨衣,沒有穿雨靴,就那麼傻呆地踩著水。母親看到後佯裝生氣,嘴裡不停教唆著不上來就打他的話,但看到自己兒子滿臉笑容的時候,佯裝的表情也會拉胯那還真是忘不了。
可他為什麼這麼做?大概還是不死心,要跟自己打個賭,賭他們會回來,甚至定下個心願,他們回來,自己一定好好聽他們的話,不打遊戲不鬨騰,為他們洗腳逗他們開心。
人啊,有時候大概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就好像他,不親眼看見,就仍會抱有幻想。
“抱歉。”母親麵露難色。
“其實我還有個朋友,不過再過幾月,她就會離開。”
“是個女孩,對吧?”
李澤愣住。
母親指著他懷裡的衣物微笑:“肯定很漂亮!”
李澤抱緊袋子,點了點頭:“很漂亮。”
“建議你回家換套衣服,淋濕的男孩,可不受女孩歡迎。”母親從購物袋中取出兩顆糖。
“我不能接受”李澤有點緊張,不知怎麼阻止。
“你肯定很愛她,如果是病痛,女孩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自己的男孩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這個回答唐突卻不意外,仿佛在剛才提問後,李澤便已有了預感。
沉默片刻,他決定遵循內心的聲音:“我會竭儘全力。”
“女孩,很喜歡吃糖。”母親重新抓了一把糖果,“特彆是生病的女孩,甜味,是她們最後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