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庭蘭的一再堅決請辭,老朱雖然感到疑惑,但思慮再三之後,還是同意了他的奏請。
噴子,老朱不缺。
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張庭蘭正式告老。
進宮謝恩後,離開宮城的張庭蘭,最後一次看向這大明宮城。
這個他曾為之付出一生心血的地方。
遠處的金橋畔,一輛馬車早已在靜靜地等候。
歎息著搖了搖頭,張庭蘭邁步準備登車。
此一去歸鄉種田,餘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見京城。
“張大人!”
翟善忽然笑眯眯的出現在橋旁,眯著眼看著他:“張大人,就這麼離開,您真的甘心嗎?”
“不甘心又怎樣?”
張庭蘭哼了一聲,距翟善三步遠站定,眼中情緒複雜。
有忌憚,有不屑,有嘲諷,有惱恨,還有不屑與之為伍的蔑視:
“下官,不,草民還沒恭賀翟大人,馬上就是‘三朝元老’了。”
這句三朝元老,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嘲諷。
翟善苦笑:“張大人何出此言?如今可還是洪武朝,您可不能瞎說。”
“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
張庭蘭不屑與之為伍,轉身就要登車。
“張大人,聖孫需要你,朝廷也需要你,值此危難之際,你真的能這麼狠心離開?”
張庭蘭身子微微一滯,良久後歎氣擺了擺手:
“我不知你們的所作所為是對是錯,但張某人有自己的私心,不願在史書留下如此汙名。”
“你們...好自為之吧。”
張庭蘭的馬車遙遙而去,翟善的臉色看不出喜怒。
這些年他一直在隱忍。
身為大明皇朝的吏部天官,主掌一國之棟梁,實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人物。
但在這位洪武爺的治下,他的權利卻一縮再縮。
阮畯、李信、陳敬、餘熂、趙瑁、詹徽...
一個一個的名字在他眼前劃過。
翟善之所以能穩坐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並不是比他的前任能力強,而是因為他既聽話,還能忍。
陛下說的事,他做;
陛下看好的人,他用;
陛下不喜歡聽的話,他不說;
陛下不喜歡用的人,他不用。
最重要的是,翟善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從不站隊,從不參與黨爭。
但誰又能看得出來,這條皇帝身邊最忠誠的‘忠狗’,卻是朱允炆黨藏得最深的那一個?
這些年,通過他在吏部的權力,又默默安置了多少實權崗位的官員?
這些官員不顯山不露水,兢兢業業的在任上任勞任怨,積累官聲。
而相較於跳的最歡的方孝儒、黃子澄等人,翟善這些人,才是朱允炆真正的中堅力量。
他們有朝中五品以上要員,也有地方巡撫、知州、知府、知縣。
不同於張庭蘭等人,旨在為江南官員謀福祉,
在翟善的眼中,隻要是忠於朱允炆的,何管你的出身?
眼瞅著老朱一天天老去,翟善本想繼續就這麼隱忍著,直到朱允炆登基。
可憑空卻殺出了個蘇謹!
一個區區四品知府,本不在翟善的眼中。
跳梁小醜,帝前弄臣,由他去好了。
可翟善萬萬沒想到,就是他眼中的這個弄臣,這個跳梁小醜一樣的人物,竟然真的改變了陛下的決定!
改變了大明的走向!
也毀了他二十年的布局!
朱允炆在陛下眼中是什麼分量,翟善心裡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