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珺走過去的時候,穎妃正和裴景宸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周圍安靜,依稀能聽到樹梢上的蟬鳴聲。
他今日穿了件很簡單的衣衫,手中捧著一本書,專心致誌地看,時不時翻頁。
穎妃身邊的宮女們為他們二人扇著風,她隻是專心喝著涼粥,兩人湊得很近,穎妃時不時去看一眼裴景宸。
恍惚間,裴珺竟覺得,他們似乎更像是母子。
裴景宸的小臉肉眼可見地變得肉嘟嘟的,身高似乎也往上竄了些,可以看出穎妃照顧得很是精細。
穎妃看著他的書翻了好些頁了,揮揮手示意宮女又端了碗涼粥上前,柔聲說:“歇歇眼睛,喝點涼粥吧。”
裴景宸應聲,立馬把書合上,雙手接過乖巧地喝了起來。
“等天徹底黑了,咱們去外麵散步,這天氣也就夜裡涼快些,你到時候記得快些沐浴。”
這幾日穎妃日日拉著裴景宸散步,夜裡的風很涼爽,吹在臉上很是舒適愜意,裴景宸一般晚膳用得多,正好也當消食了。
裴景宸又是應了一聲,看樣子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裴珺心情複雜,莫名不想上前打破這難得的安寧。
穎妃最先發現了裴珺,忙拉著裴景宸起身行禮,裴珺走過去坐下,看著裴景宸氣色頗好的臉,又是歎了口氣。
“宸兒……你的母後養好身子了,你現在可以回鳳華宮了。”
裴珺這話,宛如往一片平靜的湖麵上擲下一顆小石子,打破了生活的平靜,泛起了陣陣漣漪。
裴景宸動作一頓,是啊,他終究不是穎妃娘娘的孩子,隻是他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竟然都習慣了。
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在景儀宮降生的。
穎妃聽到這話,也是無聲歎了口氣。
她這些日子已經儘力讓裴景宸感覺到快樂了,不知這孩子的心態有沒有調節好,他回了鳳華宮,照皇後那性子,這孩子想再來景儀宮玩,也是難如登天了。
裴珺道:“朕隻是告訴你這件事,要不要回去……還是說想在這裡多住些日子,都由你決定。”
他對大皇子總是狠不下心,因為知道他有一位嚴苛的母後,所以,他更想做一位慈祥的父親。
裴景宸沉默良久,裴珺和穎妃兩人都沒有開口催促,十分有耐心地等他的答複。
裴珺的手指蜷曲,輕輕叩擊著石桌,看著眼前遲遲給不出答案的裴景宸,心中大概猜到了答案。
出乎裴珺意料的是,他抬起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說:“兒臣這就回去。”
裴珺抿了抿唇,心情複雜地詢問:“為何?父皇看著,你在這裡過得很快樂……也很輕鬆。”
“是……穎妃娘娘和瑾嬪娘娘對兒臣很好,兒臣的確過得很輕鬆……也明白了,凡事不能強迫自己,是穎妃娘娘總是毫不吝嗇地誇獎兒臣,告訴兒臣其實自己很棒……”
穎妃偏了偏頭,莫名有些難過。
“兒臣過去有些自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不論怎麼做都無法讓母後滿意,可現在,兒臣明白了,兒臣不需要讓任何人滿意,兒臣隻要足夠努力,無愧於自己的心就好……”
裴珺微蹙的眉宇鬆動,看著眼前好像在一夕之間長大了的孩子,釋然一笑。
“你能這樣想就好,既然你要回去,朕會派人幫你收拾東西,你的母後應當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