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還是不要往這方麵多想,早點啟程去登萊才是正經。
袁可立想著想著,渾身發寒,心裡祈禱崇禎長命百歲,起碼要活過自己這個糟老頭子。
“老哥,如今你正是春風得意時。
陛下看來對你甚為倚重。
可以說遼南,登萊乃至整個山東河南,都是老哥一言而定。
何故在此打顫?”
袁可立轉頭一看,是好友畢自嚴,剛才這老貨還在朝堂上一毛不拔,舌戰群儒。
現在卻是笑意盈盈,還有臉打趣自己?
兩人為何是好友?
天啟二年起,兩人一個為登萊巡撫,另一個為天津巡撫,脾性相投,都是能員乾吏。
兩人配合默契,一南一北。
操練水師,支援毛文龍,逼迫努爾哈赤放棄遼南六百裡海疆,可謂做了好大一番功績。
兩人經常書信往來,協同作戰,千帆競發。
將偌大一個渤海灣經營得鐵桶相似,建奴片帆不敢入海,徹底成了旱鴨子。
袁可立也不惱,拱手道。
“如今天子聖明,老哥哥我蒙受天大的皇恩。
正自惶恐之中,唯恐哪一天一步踏錯,辜負聖恩,故而打顫。
老弟還是莫要打趣。”
“老哥真是說笑,小弟我看你是興奮過頭了。
想當初你也是牧守一方,手握數萬精兵強將的封疆大吏。
如今隻不過官升一級,多掌管兩個省,何至於如此惶恐不安?”
聽汝之話,不似人言。
袁可立不再辯解,淡淡一笑,開口扯開了話題。
“愚兄的事暫且不提。
隻是景會賢弟此番多有孟浪。
大明宗親之弊端,曆代大臣都知曉,卻無人敢說。
你可知今日信口開河,直抒胸臆。
痛快是痛快了,卻是取死之道。
景會賢弟不惜此身,以報君恩。
卻不能不憐惜一家老小上百口人的性命。
適才老哥我以目視弟,何以不聽勸?
你也是為官幾十載的人,知進退懂分寸,相忍為道的道理,你不懂嗎?
這裡就咱兩人,說句不可外傳的大不敬之話。
這江山是姓朱的江山。朱家人才是自己人,今日皇上年輕,吃你一激,從嚴處置宗室。
他日來了個朱家人,在皇上麵前哭訴不休。
皇帝要是耳根子軟,推翻了之前的決定,那到時候你就是替罪羊,欺君罔上的千古罪人。
為臣子者,要懂進退有保留,才是長久為官之道。
不要急躁冒進,非黑即白。
到頭來反而是讓陛下難做啊。
景會賢弟不見當年漢景帝和晁錯的故事嗎?”
畢自嚴剛開始一臉戲謔的神情,被袁可立的這番肺腑之言說得默然。
這些道理他又何嘗不知,隻是熱血上頭,臨到關頭,管不住自己的嘴罷了。
沒想到這位老哥哥多年沒見麵,說的話還是知心話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