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極一向是泥捏的首輔,隻要不是太扯,他自然不會違背皇上的意思。
而且他對劉鴻訓剛才的行為,有點不滿。
遞給自己中旨,連個屁股都不舍得抬,就順手放在桌子上推給自己。
把自己這個首輔當成什麼,勾欄楚館中可以笑罵推牌九的牌友嗎?
自己這個首輔再是泥捏的,暗弱無比,那也是對皇上來說。
你們這些下屬同僚,有敢輕佻無禮的,老夫可不慣著。
擱在高拱,張太嶽當首輔的時候,其他輔臣形同虛設仆從,哪個敢像你劉鴻訓一樣大喘氣。
看來到了自己,這個首輔立威的時候了。
“元輔,您看看,這樣的中旨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這四位任命的巡撫,聖上賦予的權柄是不是過重?
國朝可沒有這樣的先例。
下官擔心,若是繼任巡撫以此為準,恐遺禍無窮,釀成唐末藩鎮之禍。
還有洪陳盧孫四人,下官查閱吏部送上來的檔案。
四人中除了陳奇瑜是陝西右參政,升任陝西巡撫不算越級提升之外。
其餘三人都隻是兵備道,督糧參政,還有孫傳庭,更隻是一個致仕多年的鄉紳。
他們三人何德何能,可以驟得高位?
而且四人一個比一個年輕,不足以孚人望。
陳奇瑜三十七歲,洪承疇,孫傳庭都是三十四歲。
更離譜的是大名兵備道盧象升,隻有二十八歲。
下官實在看不出來,他們有何特殊之處,吏部對於四人的考核評價,也很少有卓異之詞。
下官擔心中旨被內閣票擬附議後,朝議沸騰,臣僚們群情激奮。
元輔您可是脫不了乾係的。
這等僅憑陛下一人好惡,年輕小輩得以幸進之途,可萬萬開不得……”
黃立極擺擺手,打斷了劉鴻訓的喋喋不休。
“默承憂慮過多了。
聖上任命四人為巡撫,又親手送利刀於四人。
自有他聖上做事的道理,非臣下可以肆意揣度。
值此多事之秋,聖上銳意進取,破格提拔英才,這本來就是好事情,理應我內閣諸位同仁鼎力支持。
想想萬曆天啟二朝,你默承想見皇上一麵都難。
如今皇上肯願意處理政事,咱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若是事事都論資排輩,處處都按部就班,則國朝困局何時能解?
老夫身無長處,就是靠著熬資曆,舔臉暫為內閣首輔,實在汗顏。
早就想著有天縱英才,一躍而出,幫助陛下救此危局。
可惜老夫不是此等英才,但老夫有一顆願為陛下識英才,扶英才,護英才的伯樂之心。
老夫才具有限,隻能幫陛下做這些瑣碎之事。
每每思之,都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心裡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報答聖上知遇隆恩?
近日陝西布政司頻頻上書,懇請酌免本地賦稅徭役。
陝西一隅已是連年災荒,倘若當地官員不勤於王事,民變隻在旦夕之間。
這樣的地方需要有魄力的年輕官員,懷菩薩心腸,施展霹靂手段。
我等能做的,會做的就是扶這些晚輩一程。
皇上聖明,燭照萬裡……”
默承是劉鴻訓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