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百姓們用同等重量的白銀去兌換如今這些嶄新的銀幣,想必他們應該不會產生太大的抵觸情緒才對。
侯恂不再有疑問後,戶部尚書畢自嚴站起身來向皇帝發問:“敢問陛下,這些銀幣是否意味著我大明日後將廢棄銀兩、改用銀元呢?”
他並未選擇向那位過於年輕,且態度不知為何感到莫名其妙傲慢的大明皇家銀行行長請教,畢竟作為堂堂大明朝的財政部長,對於這種小人物自然有些瞧不上眼。
畢自嚴所提出的這個問題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震撼至極,直接戳穿了那一層薄薄的窗紙。
在場眾多對經濟事務並不精通的大臣們也紛紛恍然大悟,明白了這句話背後的深意——所謂“廢兩改元”,即從今往後朝廷僅準許使用銀幣作為貨幣流通。
如此一來,許多人家中藏匿多年的銀錠和巨大的銀冬瓜便不得不重現於世,否則真的成了鎮宅石,放在家裡不中用了。
當然這是朝廷政令能理想貫徹下去的情況下。
在場的官員不會懷疑銀幣會被大明的老百姓排斥使用。
的確,相比起那些形狀各異、成色參差不齊的碎銀來說,這些銀光閃爍、相互撞擊時發出清脆悅耳聲響的銀元無疑更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以崔呈秀為首的帝黨們,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那個冬日暖陽下的情景:崇禎皇帝麵帶微笑,將一本小冊子遞到他們手中。
他們苦苦思索著如何將“火耗”、“漂沒”等專用於銀兩運輸途中的詞彙,應用於眼前這些整齊劃一、重量相等的銀幣之上,為廣大官員繼續謀福祉。
想了一會,崔呈秀他們也想不出合適的方法。
答案是不可能的,那小冊子上的火耗歸公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畢竟,如果要說這些規格統一且分量一致的銀幣也會有損耗,實在難以令人信服——例如運送一萬枚銀幣至目的地後,卻聲稱途中損失了一千枚,這樣的說法顯然站不住腳。
這些銀幣從縣裡收到府衙,再由府衙到京城,根本不需要重鑄便於計算儲存,火耗一詞就不複存在了。
於是正當其他大臣仍在權衡今後銀兩與銀元各自的利弊時,崔呈秀和李夔龍早已在心中盤算著如何為即將推行的“火耗歸公”這項國策推波助瀾、搖旗呐喊了。
因為這正是他們當初向崇禎皇帝求饒保命所付出的代價,如今也是時候該償還這份恩情債了。
“對,畢愛卿說得對。
朕要的就是廢兩改元。
銀兩從鑄造到使用、流通、存儲等各個環節,不僅操作不便,需要借助戥子來稱重,而且還得依賴人的眼力去估量其成色,扯皮搗鬼的環節實在是太多了。
在此過程中的損耗無疑是國家國庫的重大損失,也損害了民力。
朕決心在全國範圍內全麵推廣使用銀元。
而這種銀元的優越性,想必諸位也能深切體會到。”
崇禎的這番話語,使得眾多臣子頓時明白了這位聖上的意圖,這位聖上不僅會經商,還是張江陵的崇拜者啊。
顯然,他欲將張居正所倡導的以銀兩納稅之“一條鞭法”,再向前推進一步實施變革。
以往采用銀子征稅時,往往伴隨著火耗與漂沒、折色等問題;
然而如今改用銀幣後,無需贅言,那些原本因各地上繳的零碎雜銀需重新熔鑄為官銀而產生的損耗便蕩然無存了。
也就是火耗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