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路程看到的是良田荒蕪,生靈塗炭。三人所帶的錢財被搶,被偷的一分不剩。蠅營狗苟,踉踉蹌蹌終是來到了瀘州。進了城一路打聽找到了瀘州都府,得到的消息是李儀觀察使,拒不投敵,被義軍定為朝廷走狗,斬首示眾。
李儀,就是夫人的舅舅。夫人一下就病倒了,長久以來支撐心中的一口氣散了。三人和盈千累萬的流民一樣,睡在城牆根下麵,這兒都是無家可歸的人,白天在路邊乞討,希望路過的好心人賞一口飯,賞一個銅板。
瀘州是個挨著江邊的大城,水陸暢通無阻、四通八達,城內不乏富家巨賈。因此周邊的流民都往這來,城內人滿為患,城外流民眾多,每天餓死的,病死的人不計其數。
夫人病的太厲害了,急需藥物治病,青衫每日焦灼,可她所有的法子都想了,但都無用。
一日,一個身穿綢緞的牙婆來城門口選孩童,城牆根好多有孩子的爹娘,祖父祖母拉著孩子,爭搶著往前湊去,希望牙婆能選上自家孩子。隻要能選上,不管做啥都能有口飯吃,比在城外活活餓死要好。
青衫拉著寶靈也往前去,被夫人嗬斥住:“青衫,寶靈,你們要做什麼。”
夫人麵色有著不正常的潮紅,斜倚在牆根下麵,這個位置擋風擋雨,是青衫好不容易找到的。她等了好幾天,上一個躺在這個地方的人病死被義軍拉走,旁邊其他人嫌棄晦氣,才留下這麼一個位置。
青衫轉身蹲在夫人麵前:“夫人,我帶寶靈去前麵看看,若能進城有口飯吃也是好的。”
夫人不看青衫,眼睛直直的看著寶靈:“我父親李秋山,也就是你外祖父,在前朝曾官拜三品翰林學士,後前朝覆滅,你外祖父不願稱臣現在的皇上,夜晚被刺殺在床榻。你父親陳清源,兩榜進士,被一貶再貶仍忠心為國,為匪人斬殺,吊屍衙門無人收屍。你舅父五品觀察使,拒不投敵,被斬首示眾。你祖父,父親,舅父,哥哥,皆錚錚鐵骨,堅貞不屈。陳寶靈,你記著,絕不能為了一口吃的就委身為奴。”
寶靈眼含熱淚使勁點點頭:“娘親,我記著了。”
夫人又抬頭對青衫說:“青衫,寶靈雖然是女子,但也是他們的後人,應堅貞玉立,承公明遺誌。就是餓死,病死也不賣身為奴。”
青衫沒想到夫人會說出這番話,她愛寶靈超過自己的性命、貞潔,可在夫人的心中,有些東西比寶靈性命還要重要。在這狼藉破碎的年代,有位身處窮途末路的婦人堅持心中的道義至死不屈,她被夫人散發的這種精神感動。
青衫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夫人。寶靈,你在這看著夫人,我去那邊看看。”
青衫擦了擦臉上的灰塵,重新整理了著裝,靠著身子小,靈活的鑽過人群來到牙婆近處。
“我是瀘州城的牙婆,瀘州城內有富商買丫鬟小子。本來是不想要人的,可現在世道艱難,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攜家帶口的過來卻宿在城外。城內富戶發善心,想多要幾個人進府伺候,有孩子的可以領來我看看。”
“我家孩子7歲,7歲行不行,牙婆你看看孩子很懂事。”
“一個孩子給多少錢呀,我這2個孩子,給口吃的就行。”
“丫頭,快快,來讓牙婆看看,以後進了城就吃穿不愁了,可不要忘了嬸嬸。”
人群一窩蜂的往前擠,擠不動就抱著孩子往前推,爭相讓牙婆相看。
青衫跟著被擠的人流來到了牙婆麵前,牙婆臉麵白淨,瞧著很是富態。
青衫使勁擠到牙婆麵前大聲說道“牙婆婆,您選我入府,我聽話懂事,曾經伺候過知府夫人,入府後半年的月例都給您。”
話剛說完快被擠到人群裡了,牙婆低頭看了一眼,指著青衫,對旁邊的小廝道:“這個丫頭,留著。”小廝從擁擠的人群裡麵把青衫拽出來和被選中的小孩放到一起。人選的差不多了,一個孩子1兩,青衫和被選中的一群孩子一起跟著牙婆進了城。
到了城裡一處宅子,牙婆讓買來的孩子站好,又重新看了一遍。
“識字的站這邊,不識字的站這兒。”青衫站到了識字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