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再跟先生重立此約,你們隻要與本王同心協力,三年後回頭一看,又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鐵炫這才慢慢體會到了王爺的用心良苦,和一幫屬官連連點頭稱是。
可是他們更加納悶起來,這麼小的王爺怎麼能看這麼遠呢?
這時太子那臥底黃湜也厚著臉皮討要墨寶。
朱植一看,正是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大好時機,也不推辭,揮毫寫道: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以禍福避趨之”。
寫完後,他也照例解釋一番:
“子澄先生,你可是我朝會試的會元加殿試的探花郞。論學問,我是比不過你的。不過這做學問也要講究知行合一。”
“這詩據說是漢景帝寵臣晁錯因被同僚袁盎誣陷,在被殺之前將此句送給袁盎。袁盎臨死之前又托人轉給漢景帝。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希望諸位先生時時處處以國家利益為重。”
其實,“苟利國家生死以,豈以禍福避趨之”這句詩本是林總督因替昏君在鴉片戰爭戰敗背鍋,家人為其鳴不平時的自我開解之作。
朱植卻精妙地挪用到漢景帝名臣袁盎和晁錯身上,並對手下屬官們進行敲打。
但凡熟讀漢書的書生都知道,晁錯和袁盎二人本是漢景帝時的文人領袖,朝廷棟梁,人品、能力俱佳,隻是因為一個信儒家、一個信法家,道不同不相為謀,相互抵牾,甚至互下黑手,機關算儘,最後都沒有落到好下場,既丟了人品,也丟了性命。
朱植題詞的寓意很明顯,就是提醒手下這幫屬官要有大局意識、政治意識、看齊意識,而不是各自站隊,私接天線,互相攻訐。
大明那幫文臣太能內耗了,整起人來的時候,狠得連自己都害怕,比晁錯和袁盎這兩個家夥不相上下,饒是老朱這樣的狠角兒,有時候也被他們氣得半死。
黃湜也是聰明靈秀之人,對這一點自然是一點就透,反複揣摩這兩句詩的心胸和境界,確實超越以前所有讀書人,心中對這少年王爺愈加佩服。
沉思片刻之後,他也不再理會行前齊泰代表太子叮囑他要盯緊遼王這話,向朱植一拜:“黃湜牢記今日教誨,定當誠心誠意地為遼王辦差,為大明立功。”
黃湜有了墨寶後,那趕來的郭英和騫義也要。
朱植現在抄襲後人也抄累了,隻好把左大帥讀書時的那句座右銘拆開分送二人,一個是“心無半畝,心憂天下”,一個是“讀破萬卷,神交古人”,也算是格局非凡之作。
騫義是進士出身,對王爺的勉勵自是極為高興。
那郭英雖是行伍出身,卻長期在老朱身邊辦差,知道遼王也是話裡有話。大明實行軍屯不久,宣化、大同等地的邊塞將官侵吞屯田,驅使士兵為自己種地,或隻分給士兵貧瘠之地,已經導致屯守士兵十逃二、三,個彆衛所甚至十逃六、七。
想到這些,郭英於是說道:“殿下此次之國,嘔心瀝血,忠心體國,將陛下所賜之國費用數百萬兩儘數用於官兵吏民身上。我遼東將士自當體會殿下良苦用心,百戶以上不得有一田半畝。”
大明屯田沿襲古法,有較多可取之處,但是在製度設計上還有很大的漏洞。最大的漏洞就是軍官可以擁有田產。
其實,百戶以上官員,已經是六品以上的高級領導乾部,不需要種地了,誰會親自種田?
高級軍官如果分了田地,要麼轉租他人,當中間商,賺取差價,要麼讓部下耕種,剝削下屬,這樣獲利更多。
如果讓百戶以上軍官不得擁有田產,士兵的屯田利益就能得到很好的保障,軍屯製度也許不會那麼快崩潰,到了明朝中期,三十多個小倭寇竟然能橫行江南,從長江口一路殺到應天府。
郭英有了墨寶,那身後楊文、宋忠、周興等人雖是武將,鬥大的字不識一筐,也來討字。
朱植略加思索,各取人名,送了楊文“文武雙全”,送了宋忠“儘忠報國”,送了周興“振興中華”,雖有些敷衍的味道,這三個大老粗卻是極為高興,說是要裝裱後供子孫瞻仰。
看這武將越來越多,靖江王爺和兩個丫頭也跑了過來湊熱鬨,討要墨寶。
朱植又一改剛才揮毫的嚴肅,來了興致,畫風一轉,龍飛鳳舞起來,送給收錢的是:
“心安即為家鄉,歸來仍是少年”。
眾人一讀,都覺得這字極為貼切靖江王爺此時的境況,連聲說好。
隻是遼王送給兩個丫頭的詩,小丫頭居然看不懂。她們後世隻學知數理化,哪認得這蚯蚓般的行草書。
婉清嬌嗔道:“王爺,你這畫的啥啊?你敷衍我。”
身後卻有好事之人高聲讀了起來:
“春風十裡揚州路,卷儘珠簾總不如。”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第一句詩文取自唐朝風流才子杜牧在揚州風月場所尋奇獵豔之作。馬上有風騷之士把前麵一句也讀了出來: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這是形容才十三、四歲女孩子的,倒是和兩個小丫頭比較貼近。
第二句則源自宋朝東坡先生的《題西林壁》,本來是提醒人們要學會換位思考的哲理之作,卻被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在風月場所用濫了、用偏了。
聽這文人們嬉皮笑臉,甚至有些猥瑣地解釋,婉清、婉君在後世收看娛樂節目時也是知道些的,俏臉唰地就紅了,連罵朱植:“下流。”
見兩個小姑娘居然敢罵遼王,郭英和眾文武大員個個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
大家都知道兩個丫環自進京城遼王府以來,就深受遼王殿下的偏愛,說是在外曆練時遇到的兩位仙子,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法,要求下人們以郡主之禮事之。
這一路走來,穿的、長的不像丫環,拽的卻真像兩個郡主,和京城的永嘉公主一樣,抱著個小狗狗,頤指氣使。
不僅鳳陽衛百戶張信要親自駕車伺候,日理萬機的遼王也得抽時間隔三差五地陪著,還在大淩河邊因為等她們耽誤了好幾天行程。
郭英心裡有點擔心起自家姑娘的地位來,打算也不管什麼姑娘臉麵了,派人先將姑娘接到遼東都司來再說。
朱植本想學後世的娛樂節目調侃一下,緩解一下一路的舟馬勞頓,活躍一下氣氛,卻讓人特彆是舅舅誤會了自己和二女的關係。
他隻好繼續嬉皮笑臉地回了一句:“婉清仙子,你要是嫌字醜,我就送給朱大傻子了。”
然後,他又對婉君說道:“婉君仙子,你要是嫌字醜,我就送給那蒯黑子了。”
婉清自從戲班回到王府後,萬球能一直賊心不死、繼續對他糾纏不休,和她粘粘糊糊。朱植一直是知道的。
至於蒯富對婉君的仰慕,純屬他瞎猜,不過倒是瞎馬碰上死耗子罷了。
蒯富在王府自聽說婉君善於勾股之術、杠杆之法後,經常找婉君請教,並時不時地送上自己手工打造的木梳、梳妝盒之類的小玩意。
前世沒有享受過男人追求的鬥戰剩佛心裡自然是美滋滋的。
兩個小丫頭被朱植猜中了心思,畢竟姑娘家家的,麵皮薄,又罵了句“卑鄙”,還是大膽搶了字,抱在懷中。
眾人又是被雷得外焦裡嫩。
遼王可以公然打情罵俏,屬下隻有裝聾作啞。
不過郭英心裡又鬆了一口氣,聽女婿的意思,好像是準備將二人許配給朱大能和蒯富了。
畢竟身份擺在那兒,總還要講個門當戶對嘛!不過女兒還是早點來的好。
老丈人看女婿也是越看越滿意,但是越看也越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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