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七月中旬,張輔在交趾殺伐決斷、先斬後奏的消息也傳到了應天,很讓建文帝下不了台。
朝廷不少大臣改變了對張輔的看法,不僅一幫禦史要彈劾張輔,就連先前勸建文帝忍耐忍耐再忍耐的方孝孺也支持敲打張輔。
“陛下,是該敲打敲打張輔了。否則,朝廷製度何在?新君威嚴何在?”
“如何敲打?”
“朝臣們既然想彈劾張輔,隻要我們睜隻眼,閉隻眼,就行了。”
“張輔是遼王推薦的大將,彈劾張輔不就是針對皇叔麼?正好皇叔剛從蘇州回來了,還是朕親自去向他提前通一下氣。如果皇叔執意不同意參劾張輔,那就算了。”
“陛下有仁君之風,也應立人君之威,不可事事遷就……”
方孝孺現在也慢慢轉變了對遼王和遼東軍的態度,遼東將領實在是太飛揚跋扈了。
當建文帝以皇帝之尊親自找到遼王,說明情況時,遼王好像並不領情。
“皇叔,張輔雖然有功,但也太飛揚跋扈了。禦史早就想彈劾他了。”
“不知是張輔飛揚跋扈,還是朝廷見交趾形勢好了後,有了新的想法?”
“不是的。主要還是張輔擅殺大將,過於專斷……”
“好了。事已至此,理不辯不明。還是進行朝議吧,免得大家說我們各自偏袒私人。”
遼王回到京城也有幾天了,已經通過郭英等人知道了朝堂上的一些消息,加上應天天氣像火爐一樣熱,他現在也是煩躁得很。
對於交趾的複雜性,他早說過無數遍。對於充分信任前方大將的重要性,他也說過多次。
可是朱允炆和他的智囊們都想得太簡單了,認為隻要遼東兵在前衝殺,他們就可以在後麵摘桃子,也許這也是中國宮廷政治與儒家緊密結合的千年傳承吧,比較陰暗的那種。
所以,遼王也做好了應對準備,你們這幫人明明充滿了傳統的宮廷內卷思維,革命尚未成功,就想著要鳥儘弓藏,還想高高在上,占著大義,那本王就在朝堂上揭露你們的所謂大義。
建文帝終究是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心裡也很窩火。
七月十六日早朝,他先讓太監把前期交趾文武大員們相互攻訐的奏折當殿宣讀。
還沒等這太監念完,一幫言官禦史就急不可耐,火力全開,開始攻擊張輔。
“臣右都禦史文旭彈劾張輔有三大罪。一是屠戮陳氏宗室後人,有損大明天威。二是濫殺交趾豪族大戶,讓士紳心寒。三是排斥異己,擅殺大將,讓交趾將士心寒。即使藍玉在世,也難以望其項背。”
“臣僉都禦史周觀亦彈劾張輔有三大罪。一是擅用無功名之身的刀筆吏黃福,架空交趾布政使司。二是擅自合並州縣,將朝廷欽定三百八十縣合為一百縣,視朝廷政令為兒戲。三是強令交趾士紳釋放家奴,任意罰沒士紳家產,讓讀書人離心離德。”
“臣交趾道監察禦史吳東亦彈劾張輔有三大罪。一是輕易攻取歸化城,卻故意不派兵進駐,養寇自重,放任叛軍在交趾北部山區滋生坐大。二是好大喜功,擅開邊釁,對友邦占城用兵。三是在交趾隻手遮天,視諸衛指揮使為無物,前線將士莫不戰戰兢兢……”
負責監察百官的監察院一上來就給張輔羅列了九宗大罪,搞得建文帝如坐針氈。
建文帝是想敲打敲打張輔,可是禦史們扣的帽子太大了,完全可以把張輔的腦袋給敲破啊!
他在懷疑,這方孝孺是不是私下裡專門對禦史們有交待,故意拱火?難道方孝孺想通過這種方式給自己立威?
但是剛一上朝,倒張批遼的氣焰已經到了極點,建文帝現在也來不及埋怨方孝孺了。
如果再不親自出麵製止,後麵給張輔羅列的罪行恐怕還真是罄竹難書,打的又是他遼皇叔的臉。
遼皇叔是誰?是幾個禦史唾沫星子就能乾掉的人嗎?
他醞釀了半天,才說道“各位大臣,張玉、張輔父子屢立功勳,忠勇可嘉。張輔將軍少年盛名,有時候做事情難免周全。各位禦史不要字字帶血,挾槍帶棒,自毀長城……”
應該說,建文帝每個字都還是經過認真斟酌的,也值得推敲,對張氏父子還是持肯定態度,對禦史們的發言也有規勸和引導之意。
好久沒有回到朝堂上的遼王,此時正坐在建文帝旁邊,一直麵無表情。
此時的遼王已經留起了小胡須,顯示出男人的穩重。
當然,他現在極為自信,隻要利用攝政王的地位優勢,再稍稍借鑒後世一霸手的經驗,想要操縱這個朝堂輿論,搞語言霸淩,那他絕對是朝堂上這些噴子們的祖宗。
他之所以波瀾不驚,是因為昨晚為了泄火,主動找海珠加了班,現在先要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