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鏡人的話說到最後,已經幾乎沒了聲音,隻剩下向外吐出的絲絲氣音,但艾姆多還是將那一切聽的清楚。他站在原地,金色的長發和銀色的鎧甲上有輝光呼應,儘管才剛剛殺死生靈,但某種莫名的氣質卻讓他看起來高潔而神聖。艾姆多緩緩抬頭,雙眼中終於露出些許追憶的神色,他似是呢喃般地發出咕噥聲:
“焚星惡兆,法爾科雷茲...真是久遠的記憶啊......在十個琥珀紀之前,這名字仍舊活躍在公司報價最顯眼的一批懸賞名單當中,從我加入攬鏡人開始竟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是因為什麼才登上公司的懸賞名單來著?”
一些遺忘已久的記憶開始在艾姆多的腦海中複蘇,恍然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戰場...應該說是屠宰場才對——那顆星球上幾乎看不到海洋與河流,到處都是銀灰色的山脈與怪石,人類居住的地方少有綠植,腳下踩著的是乾黃枯裂的土地,在進入那些長有如巨石般可食用古怪植物的山脈之前,抬眼望去,入眼四處都是氤氳的黃煙。
憤怒的烈焰拔地而起,將整顆星球點燃,在熊熊燃燒的烈焰當中,穿著鎧甲,如同聖火般的可怕惡獸從中走了出來。艾姆多記得,那時候縈繞在他耳邊的,是撕心裂肺的慘叫和不絕如縷的呻吟,當然還有接連無數的爆炸聲——那些來自星際和平公司,身上穿著高科技黑色甲胄的戰士幾乎全被這一把火燒成了灰,環繞著這顆星球的無數黑色艦船也在衝天的怒火中同鞭炮一般接連炸毀。
......
雲霧繚繞的建木洞天之中,無數的根須觸腕肆意生長,變成遠處深處森森然的怪影,在那些怪影所拱衛的中心,幻朧所化的星火之精發出幽幽綠芒,她緩緩垂落,坐於蓮台之上,並在一瞬間汲取建木中豐饒的力量並加以使用,為自己塑造出一副前所未有的神跡身軀。
巨大軀體緩緩浮現,如同從迷霧中走出來的幻影,那蓮台也化作了其額頂的一處裝飾。隨著那身影逐漸凝實,幻朧發出一聲輕歎,那龐大的身軀透著一股慘青的顏色,睜開一雙妖媚的眼睛,隨手一捏,一把扇便被她捏在手裡。
幻朧的身軀仿佛立於洞天之中,下貫地,上通天,而江餘景元等人所踏的平台,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張桌子罷了。幻朧微微向前傾身,手輕輕撐住,接著以一個看起來頗為閒適的姿態倚住了身軀。
在掌握了豐饒的力量之後,這位絕滅大君變得十分自信,控製著這具前所未有的完美身軀,感受著體內充沛的豐饒與毀滅之力,幻朧得意洋洋,顯然沒有把景元和列車組等人放在眼裡,視線掃過來,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準備逗貓的人。
幻朧妖媚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開始回響:“列位,瞧見這具美麗的身軀了嗎...豐饒神跡,名不虛傳。讓我看看,能用它來做些什麼......”在眾人嚴肅且謹慎的目光中,幻朧輕輕抬手一揮,兩側的建木根須瞬間狂妄地生長起來,隨後又在幻朧身前綻開兩朵蓮花,或許是因為用豐饒之力塑造身軀的緣故,此時此刻,幻朧對於豐饒力量的使用已經相當的熟稔。
澎湃充盈的力量讓幻朧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她輕聲笑道:“很好,就用這賜予仙舟長生的力量,為你們帶來毀滅吧!”幻朧向前伸出手,屈指一彈,便帶來沉悶聲響與狂風呼嘯,如今她身軀的大小,僅僅是一根手指,對於在場的眾人而言也同那高樓大廈一般,這一指落下,正如同樓台倒塌!
忽然雷電迸發,景元飛身上前,手中陣刀揮舞,竟是硬生生攔住了這一擊!
但是眾人對此並不意外,能當上將軍的人,武力又如何會弱呢?隻不過在武力和智謀上,後者的天賦在景元身上更加突出罷了。
攔下幻朧的一擊之後,景元立即對其他人說道:“諸位,儘力剿滅這些幻花,由我來擊破她的肉身。”
得到景元的請求,其他人立刻行動起來,開始對這幻朧召喚出來的花朵采取進攻,而景元也一甩陣刀,石火夢身上麵驟然迸發出金色雷霆,他準備再與幻朧過招。
幻朧對於景元的安排渾不在意,與誰交手都無妨,兩種命途的力量交彙,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更何況,此時此刻,她可是還沒有用全力呢。看到景元周身雷鳴相伴,她臉上帶著得意的笑,不急不緩地抬起手,正準備給羅浮的將軍來一擊狠的。
可幻朧這邊才剛剛抬起手來,眼中餘光便注意到一道身影飛速急掠而來,幻朧神魂一驚,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立刻抬頭看去,隻見江餘全身滿是破綻,直接雙手握著黑切一發跳劈就落了下來。
情急之下幻朧直接抬起雙手去抵擋,隻一瞬間,一股幾乎撕裂靈魂的劇痛便迸發出來!堂堂絕滅大君死咬著牙,沒讓自己痛的呼出聲來,但江餘的進攻還沒結束,雖然隻是一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破綻百出的跳劈,可這孩子的力氣大的像個怪物!哪怕是擁有了這樣子龐大的身軀,在這次對拚之中,幻朧甚至覺得自己沒有占到便宜。作為跳劈的親身經曆者,幻朧能夠清楚地察覺到,自己的力量是被壓製的——最初那一下倉促地抵擋過後,幻朧已經完全發力,可即便如此,她仍舊不能向上一分一毫,漆黑的重劍早已嵌入身軀,切斷骨肉!
轟!
江餘落在了地上,黑切的劍鋒砸在地麵,幾乎讓整個洞天都抖了抖,前方,幻朧的雙臂儼然被這一招招搖過市切斷!
江餘看了一眼手中的黑切,有些疑惑:“你是不是變鋒利了?”
“是啊,我感覺我現在強的可怕!”黑切回應道。
而全程看完了這一幕的景元此時心中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小魚這孩子,簡直就是神君幼年體。
“景元,借我用用!”
江餘的聲音很快將景元從這極短暫的愣神中喚醒,隨即他就看到,江餘手裡除了黑切,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把陣刀。
他什麼時候把石火夢身拿走的?
哪怕聰明如景元,此刻腦子也不由得短路了下。
再怎麼說,他也是羅浮的將軍,不會犯低級錯誤,在戰鬥中被不知不覺搶走武器也太蠢了?所以景元很清楚剛才石火夢身是在自己手中的,甚至還被自己牢牢拿住,可他搞不明白的地方就在於此,明明自己拿的很緊,手中也一直有石火夢身的觸感,可不知怎的,下一瞬這感覺就變得空虛了,緊接著石火夢身便出現在了江餘的手中,而景元甚至沒有看到江餘從自己身旁經過!
與其是說江餘從自己手中把石火夢身拿去,方才的光景更像是石火夢身忽然有了自己的神智,然後主動飛到了江餘手上似的!
但不管是景元的疑惑還是幻朧的痛苦都不能漸緩江餘進攻的腳步,手中握住石火夢身之後,江餘雙手揮劍,瞬間數道劍氣便如天鯨吞海一把呼嘯過去,一道道淩厲的不成樣子,落在幻朧身上,便會瞬間將那龐大的身軀切開,在上麵留下猙獰可怖,猶如峽穀一般的巨大缺口,大量的生命力,或者某些力量從那些缺口中噴薄出來,就如同幻朧在飆血似的。
不過,建木到底是豐饒神跡,即便被江餘切斷,隨後又在澎湃生命力的支持下飛快恢複原狀。等到身軀恢複之後,幻朧咬了咬牙,心中感歎:“不愧是建木所生的身軀,不會那麼容易被破壞掉。”
但隨即,幻朧的目光就變得嚴肅起來,看著下方不斷變換位置斬出劍氣的江餘,幻朧隻覺得這家夥滑不溜丟的,根本抓不住,而且她也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雖然看似江餘的劍氣奈何不了她,可疼是真的疼啊!
如今幻朧已經意識到,江餘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大,單從戰力上講,她甚至要把這孩子也放到令使的級彆上來。而且還不止如此,這小子有古怪......雖說已經用建木捏造了身軀,但幻朧的本質仍舊是一隻歲陽,照理來講,她是不經該感覺到那麼真實的痛苦的,而且作為歲陽的她,此前也從來沒有經受過,被江餘擊中時的痛苦。
結合過去發生的種種,幻朧意識到,江餘一定有某種手段,可以直接攻擊到星火之精這種無實體的生物!
所以眼下的情況看似雙方交手,勢均力敵,一方猛攻,卻又無法奈何另一方,但實際上,如果一味靠著這建木的身軀承受傷害,打消耗戰,幻朧知曉自己是贏不了的。
此時此刻,她已經因為那劍氣撕裂的傷口感覺仿佛神魂都要崩解,可斬出了那麼多劍氣,發出了那麼多次攻擊的江餘卻絲毫看不到氣喘勞累的跡象。這小鬼仿佛能這樣砍上一整天!
這太可怕了。幻朧這樣想,如果真的這樣和江餘打上二十四個係統時,都用不到景元和其他人出手,可能還不到二十四個係統時自己就要被疼死了!
該死,和這小子打怎麼感覺建木捏造的身軀還不如不捏呢?
如果自己是原本的姿態未必會被這麼輕易的擊中,但此時此刻這龐大的身軀簡直就是個活靶子。
可是,如果攬鏡人還不出手,以自己原本的姿態而不是兩個命途力量的集成之姿,她完全沒有把握贏下兩個令使級彆的戰力。
原本以為羅浮仙舟隻是一個有點紮手的刺蝟,可此刻這刺蝟卻仿佛變成了一隻披上了鋼甲的豪豬!
話說攬鏡人乾什麼去了?
你們人呢?
怎麼還不出手?
此時此刻,幻朧搞不清楚攬鏡人都在想什麼,好吧,她可能都想不到,這次合夥的攬鏡人們都已經被艾姆多給審判了。但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於是下一刻,源自於毀滅的力量從這巨大的身軀中爆發!
一股衝擊四散,驟然打斷了眾人的進攻節奏,老楊和三月站在側翼,正在處理幻花,而景元和丹恒則是皺起了眉頭。
他們兩個抬起頭,看著幻朧,感受著那股洶湧的威勢,丹恒托起了手中的重淵珠,景元也深吸了口氣,他重新握住江餘交還回來的陣刀,金色的雷霆開始在周邊奔走!嚴陣以待的兩人看到幻朧輕輕抬手,力量衝霄而去,於是便順勢抬起頭,隻見這洞天之中的穹窿旋轉,似如海淵,恐怖的力量在儘頭凝聚!
下一瞬,毀滅的力量驟然擴張,整處洞天都被侵襲乾擾,朦朧的天空瞬間消失,將四周都化成了一片死寂星空,一顆金赤色的星辰上燃起熔岩般的烈火,從天而降!
幻朧以毀滅的權能凝聚了一顆星辰,一顆正值壯年的黃矮星,並令其墜落,期以其恐怖的溫度與能量將眾人抹消!
看著毀滅力量顯現帶來的凝固在天上的垂死星空,與那從天而降的太陽,江餘仰著頭,微微睜大雙眼,感覺有些驚訝。
雖然都是從天上扔東西下來,但是幻朧和可可利亞給人的感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