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臣子們走後,嘉靖拿出朱載坖當時的奏疏來,仔細看了一下,叫來黃錦說道:“你去趟裕王府,將這兩份塘報和今日臣子所議,告知裕王,看看他有什麼說的。”
黃錦領命趕往裕王府,此時的裕王府,朱載坖正在和李妃講昨日在宮裡的事情,昨天的雷峰塔讓不少妃嬪都為之落淚,李妃也很好奇裕王從哪得知這個故事的,正纏著裕王講白蛇傳呢。
黃錦來了,朱載坖立刻前去迎接他,黃錦與朱載坖見麵行禮後,黃錦便問道:“殿下可否書房一敘?”朱載坖會意,將黃錦請進書房,屏退左右,黃錦將兩封塘報拿出來,並將今日臣僚們所商議的過程都告知朱載坖了,黃錦說道:“陛下的意思,殿下對倭寇比較了解,殿下有何看法。”
朱載坖想了想,半晌才開口說道:“孤以為,首先要做的就是明確一點,倭寇猖獗至今,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剿滅的。譬如疾病顯現,雖是疥蘚之症,然蓋因人體正氣不足所致,故欲療此疾,宜先扶正氣,非是湯藥一劑就立竿見影的。現在陛下已經分遣名臣良將分守東南,然練兵教戰,豈是數日可見之事?”
朱載坖繼續說道:“現在官軍羸弱,諸將練兵教戰,需要時日,而倭寇猖獗,現在我軍隻能取守勢,偶有失利,可以理解,不應撤換將帥,而致前功儘棄也!待士卒訓練得力,軍器完備,以堂堂之陣,剿滅倭寇,正其時也!”
關於喻顯科等處理,朱載坖顯然與臣子們的看法不一樣,朱載坖認為,不管上海縣的失守有什麼原因,喻顯科臨陣脫逃,放棄領土,那是隨便怎麼也不能饒恕的。按照大明律,失律喪師失地,事關重典,大辟都是輕的。
成祖朝的靖難名將丘福,遠征大漠,中計兵敗,丘福與王忠、火真儘皆被俘遇害,麾下全軍覆沒。按說丘福雖然昏聵,但是還算是保全名節,未曾降敵,但是朱棣依然剝奪丘福的世襲爵位,將其全家流放海南。
王世貞曾經評價此事:丘福雖辱國,猶不失死節,遂至籍沒流放,亦殊罰也。認為對於丘福的處罰有些過於嚴厲了,畢竟丘福沒有背叛大明,也算的以死報國了,而且丘福是靖難名將,生性樸實戇厚,但作戰勇猛。他在靖難功臣之中,出謀劃策雖然不及張玉,敢戰敢衝卻可與朱能相比。燕軍每有戰勝,諸將都爭相言功,唯獨丘福落於人後。成祖常歎道:“丘將軍功,我自知之。”
這樣的成祖心腹愛將,喪師失律,一樣遭到成祖嚴懲,這才是治軍之道。
朱載坖說道:“喻顯科無丘福之功,而罪遠過之。丘福雖年老昏聵,然猶力戰被執,死節殉國。喻顯科輩,比丘福不吝天壤之彆?若將此輩輕輕放過,何以為天下牧守者誡?臣請顯戮此賊,傳首南直隸、浙江、福建、兩廣各州縣,為後來者誡,其三族皆充軍遼東。”
黃錦還沒想到朱載坖還有這分狠辣,不由的笑著說道:“殿下此刻,倒頗有陛下年輕時的風采。”
朱載坖麵對黃錦的恭維,隻是笑笑,接著說道了李天寵和胡宗憲的問題上,嘉靖的方案看似是權衡了各項利弊,是當下的最優解,嚴嵩推薦胡宗憲,徐階推薦李天寵。
李天寵和胡宗憲都是嘉靖十七年進士,但是李天寵顯然比胡宗憲進步的快多了,胡宗憲做山東益都縣令時,李天寵已經是巡按禦史了,等到胡宗憲當巡按禦史,李天寵已經是徐州兵備副使了,而且以科舉名次來算,李天寵是三甲第六十九名,而胡宗憲是三甲一百八十八名,二者名次差距很大。
在大明,同科進士之間,科舉名次就決定了起點,現在若是越過李天寵提拔胡宗憲,是有些說不過去的。故而嘉靖決定折中一下,即將李天寵提拔到王忬的位置上,然後將胡宗憲提拔到李天寵原來的位置上,這樣看似把嚴嵩、徐階的麵子都照顧了,而且也尊重了大明的潛規則,算是各方麵都滿意的結果。
但是嘉靖算漏了一點,就是胡宗憲的本事和野心。他是絕不甘心就屈居人下的。他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至少他的為人的確不夠光明磊落。胡宗憲與趙文華及嚴氏父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胡宗憲侵吞軍餉、生活奢侈,好色,這都是確有其事的,而且胡宗憲工於心計,好玩弄權術,善於討好嚴嵩和嘉靖。
李天寵則就方正多了,對他的評價就是八個字,守正不阿權貴側目。論起政治鬥爭,十個李天寵捆在一起也不是胡宗憲的對手,實際上也確實是如此。
後來張經、李天寵指揮明軍合圍倭寇,取得了石塘灣大捷。倭寇突圍,向嘉興方向逃竄,張經、李天寵命參將盧鏜固守嘉興,命副將陳宗夔固守秀水、歸安、嘉善,命裨將梁鍔固守崇德、德清。盧鏜擊破倭寇對嘉興的進犯,倭寇轉攻秀水、歸安、嘉善,由於嘉善知縣鄧植棄城而逃,倭寇攻陷嘉善。然後,倭寇圍攻德清,而德清守軍不足千人,梁鍔力戰而死,德清陷落。
胡宗憲、趙文華抓住此事大作文章,誣陷張經、李天寵嗜酒廢事,嘉靖將二人罷免,然後嚴嵩等人又彈劾又誣陷二人縱容倭寇、養寇自重,嘉靖將二人下獄論死。
朱載坖說道:“黃公公,此二人皆有才之士,然不能並處,否則必損其一。胡宗憲畢竟是徽州府人,且備倭事,似乎不必專設一人,由浙江巡撫總攝其事可也。李天寵為人剛直,可以調南京,整頓京營,以備不時之用。”
黃錦記下朱載坖所說的,就告辭離去,回到西苑,將朱載坖的話告知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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