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和徐階的隔空鬥法,當然沒有逃過嘉靖的眼睛,雖然現在嘉靖對於政務有所懈怠,但是這些事情,嘉靖還是要關注的。
對於徐階的想法,嘉靖當然是很清楚,太倉沒銀子,徐閣老又要臉,總不能和嚴嵩一樣去到處搜刮、挪借銀子,當然把辦法打到了嚴嵩頭上,希望通過對嚴黨一乾人的抄沒給國庫增加收入,這本無可厚非。
但是朱載坖現在是接了嚴黨這個盤,胡宗憲、趙文華等人都投效了朱載坖,當然朱載坖就不能讓徐階這麼乾了,要是朱載坖對徐階的行為無動於衷,那朱載坖的政治聲望怎麼辦?朱載坖要是放任徐階這麼辦,那以後裕王殿下的人心就散了,這個隊伍就不好帶了,所以朱載坖也不可能退讓。
而對於嚴嵩,嘉靖當然還是有些感情的,畢竟是陪伴了嘉靖二十多年的老臣,你要說嘉靖對於嚴嵩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扯淡的,但是嚴嵩的家產嘉靖還是清楚的,當然近二十年的首輔,嚴閣老當然不白乾,在幫著嘉靖到處籌措銀兩的同時,嚴閣老也落了不少好處。
小閣老當工部左侍郎的時候,嘉靖的大量營建也是嚴世蕃負責的,小閣老當然不會白幫萬壽帝君乾活,從中也是撈的盆滿缽滿,雖然之前嚴嵩向嘉靖和朱載坖都交了保護費,但是嘉靖現在覺得,徐階是他的股肱之臣,摯愛親朋的,得加錢。
嘉靖於是在嚴嵩的問安密疏上和嚴嵩聊起了家常,現在大玄都殿工程完工,自己又找到了一個新的高人,名叫陳善道,嘉靖已經封他為清徵演教崇真衛道真人兼在京各宮觀廟住持,大有取代之前陶仲文的趨勢。同時嘉靖還求天下五色盈尺芝,嘉靖在和嚴嵩的批答中稱現在用度不足,不如嚴嵩在時遠矣,相信以嚴嵩的聰慧,肯定能夠明白嘉靖的意圖的。
而這邊,一夜未眠的徐階第二天匆匆到內閣理事,徐階剛到內閣,嘉靖就召見徐階和李春芳於無逸殿,嘉靖問道“近來朝中可有什麼疑難啊?”
徐階說道“陛下,朝廷現在還是用度緊張,東南倭患未解,胡宗憲多次要求增加留存以公軍需,而東南州縣有以遭受倭患為由請求蠲免,運河等修整的銀兩尚無著落,京師流民也增加,巡撫順天都禦史海瑞請求京通倉撥給糧食以賑濟災民。”
嘉靖聽了之後,問道“度支理財,徐閣老有什麼好辦法嗎?”
徐階當然也提了幾個建議,首先是清理漕糧折銀,對於長期催征折銀漕糧不利的,各督糧官分彆等第,降級住俸。其糧長領解,年久不赴納部者,巡按禦史逮治以聞。
還有就是整頓京營,京營冗員日多,漸成虛籍,徐階請求整頓京營軍籍,減少朝廷支出,這些都是些緩不濟急的辦法,嘉靖接著問道“還有什麼呢?”
徐階向嘉靖遞上一份奏疏,然後說道“陛下,這個東南科臣的奏疏,臣不敢自專,還請陛下聖裁。”
嘉靖命黃錦將奏疏取來,是給事中羅嘉賓禦史龐尚鵬等的彈劾奏疏,他們言浙直軍興以來督撫諸臣侵盜軍需無慮數十萬,請求嘉靖通查出入之數,令涉案官員將侵吞的軍餉予以退賠,在他們的奏疏中,主要彈劾的對象是原工部尚書總督浙直趙文華、兵部尚書兼右都禦史總督浙直福建等處胡宗憲、巡撫浙江都禦史阮鶚、提督操江都禦史史褒善、提督操江都禦史高楫等人,認為他們侵吞的數目巨大,應予嚴懲。
嘉靖隻是看了一眼奏疏的題目,便把這奏疏放下,問道“徐閣老、李閣老,你們認為現在追究東南軍餉,合適嗎?”
徐階說道“陛下,臣以為王法所係,無論貴賤,宜令科道嚴究此事,追繳貪墨軍餉,以資國用。”
嘉靖並沒有當即作出決定,而是問道“李閣老你怎麼看?”
李春芳說道“陛下,夫使功者不如使過,臣一愚之見。且而今東南倭患未解,督撫閣臣身負重任,豈可以小臣而乾大體乎?”
嘉靖笑著說道“使功不如使過,李閣老不愧是狀元出身,此言得之!科道言官,最近是有些過於跳脫了,軍國大事,是要謹慎一些才好,徐閣老你說呢?”
徐階隻得說道“陛下聖明!”
但是沒想到嘉靖接著說道“不過科臣所言,也確是大事。朝廷現在本就用度不足,他們還鯨吞蠶食,這恐怕不是為人臣子之道吧?”
徐階趕緊說道“陛下所言極是!目下太倉無三月之銀,九邊無一季之餉,士卒嗷嗷,百姓離散,而彼輩封疆建節,開府東南,狎妓宴樂,以國帑縱私欲,用官銀施己恩,如不嚴究,其不知朝廷法度之森然也!”
嘉靖想了一會說道“朕非寡恩之君,既然科臣嚴參,彼輩涉事諸臣,各自自劾,退繳贓款,朕亦免究,若仍抗拒王法,心存僥幸,則嚴令科臣究問。”
嘉靖是很清楚的,現在東南倭患還沒有完全平息,這個時候胡宗憲是動不得的,但是徐階的首輔權威也是要維護的,否則嘉靖怎麼好劃水,而且太倉確實是空虛,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的,所以嘉靖命令涉事諸臣自己退繳,隻要能夠退繳一部分,嘉靖也免究此事,算是嘉靖親自出來和稀泥了。
但是沒想到胡宗憲這次要充當鐵頭娃了,收到嘉靖的詔令之後,胡宗憲第一個表示,爺不伺候了,胡宗憲向嘉靖上疏稱臣為國除凶,用間作餌,不有小費不可以就大謀。而忌者遂緣此生奸,指為侵克。臣誠不能以危疑之跡自立於讒謗之口,乞且賜罷。以待公論少明,然後東西南北惟上所命可也!
胡宗憲的請辭奏疏當然被嘉靖駁回,嘉靖一麵安撫胡宗憲,以免嚴旨斥責龐尚鵬等無事生非,才算把此事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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