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濃霧裡走出一名沉默寡言的青年。蒼白的皮膚,平庸的五官,隻有那雙烏黑烏黑的眼珠子,格外地引人注目。
他又高又瘦,罩著寬大的衣袍,漆黑長發披散及腰,就像骷髏遊魂一般,從黃泉飄了上來。
他身上沒有帶武器,隻是纏著一根流光溢彩的青色披帛,這披帛無風自行飄動,更襯得這男子像是一隻阿飄。
“呂飄寒,來這裡。”連鳶笑得花枝亂顫,親昵地朝著那男子招手。
呂飄寒明顯愣了一下,那雙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語氣有些不敢置信“連大小姐?連大小姐!”
他快走幾步靠近連鳶,結結巴巴地說話“連大小姐?連大小姐!真的是你?”
“
接著他又好像回過神來,怔愣道“我,我為何在此處,我剛剛還在梵都聽經啊,那三日法會才到第二日呢……”
連鳶牽起呂飄寒的手,讓他坐在自己旁邊,接著還替他倒了杯酒“念經茹素有什麼好,酒肉才是靈力精華。”
呂飄寒沒有推辭,卻也沒喝,臉上露出幾分擔憂“聽說連家出大事,我還以為大小姐你也……”
“所以我才去梵城參加法會,為你祈福,早登極樂。”
連鳶似乎聽見了好笑的事情那般,笑得更美了“早登極樂?哈哈哈,是要登的,可我要登的仙界!”
呂飄寒自然不信“大,大小姐,仙界早就沒有了。若我們一生能當個地仙,熬過哪怕一次雷劫,都已經算是天之驕子,萬中無一了。”
連鳶也不期望他會信,兩隻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兩人麵對麵離得極近,甚至有些曖昧。
說話的時候,就連口中的熱氣都會噴在對方臉上。
於是連鳶湊得更近了“阿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大約是在繈褓中就認識了吧?”
呂飄寒有些羞赧地低下頭去“是,托小姐的福。連夫人要幫小姐找一位乳母,找了我娘親。我也才能跟在小姐身邊,跟著踏入了仙門。”
“那也是。”連鳶聽起舊事,笑容突然淡了下來,“那時寅寧宗前來招收弟子,也是因你天賦出眾,他們才選的你,不選我的。”
連鳶心比天高,這些年來,一直以敗給下人之子這事為恥,也因這落選一事,遭受到異母兄弟的冷嘲熱諷。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落選,流落到夜漠雪頂拜師,苦苦掙紮多年,真是多虧了你呀。”
連鳶語氣溫柔,可聽在耳朵裡的呂飄寒卻是膽戰心驚。
他明白,大小姐生氣了。
從小當慣了卑微的仆人,即便是長大了,呂飄寒的膝蓋也不自禁地為連鳶而軟。
他立刻跪下給連鳶重重地磕頭,如小時候一般,大小姐沒有消氣,他不會停止。
“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都是阿寒的錯,都是阿寒的錯。”
他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不斷地磕著頭,隻求他的主人能夠消氣。
黎噎腦海裡閃過幾個片段,那是黎玉郎年少時候的記憶,弱小而又卑微,他比之呂飄寒甚至更慘,即便恭恭敬敬地伺候主人,也經常被毒打,餓著肚子跪到天亮。
可是黎噎卻不同,他是生活在新時代的人,工是可以卑微地打,可膝蓋卻不可以卑微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