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霆鈞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初夏,六月中旬了。
雲喬本想立刻從衛生室離職和他一塊前往京城去,但是六月初,報紙上突然刊登了一條中央著力推進冤假錯案平反工作的報道。
江畫得知之後,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聲稱要為父親平反,為此,她專門跟軍服廠的領導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離開了駐地,專門去做這件事。
江畫這一請假,衛生室就沒有醫生了,雲喬的離職申請被駁回,家屬安置辦那邊讓她再堅持一陣子,等江畫回來,就給她批準。
雲喬沒辦法,隻能留在衛生室繼續上班。
好在衛戍區那邊給的時間很充裕,何霆鈞他們這一批被選拔的軍官乾部,隻要在九月之前過去報到都不算晚。
雲喬繼續上著班,期間還喝了崔雪枝的一頓喜酒。
是的,沒錯,崔雪枝二婚了。
她這次嫁的男人比她大十五歲,是駐地一個副團級的軍官,姓苗。
這位苗團長因為和前妻聚少離多,前妻在老家跟年少時好過的青梅竹馬重新好上了,所以和平離了婚。
一離婚,他前妻就高高興興的嫁給了舊情人,倆兒子也不要了,一個送去下鄉,一個送去當兵,苗團長借酒澆愁的時候,跟旁人抱怨,正好讓崔雪枝聽見。
崔雪枝見他人長得周正,看起來也不是很老,想著他既然自己有孩子,還是倆兒子,應該不介意她不能生,隔天就央著崔婧做媒,之後也是成功跟這名苗團長相成了親。
這位苗團長其實一開始很不願意。
因為他跟董定邦可是認識的,雖然兩個人沒有太深的交情,但……也還是有一點交情的。
想當年,崔雪枝跟董定邦結婚的時候,他還隨了份子,喝過喜酒。
但架不住崔雪枝主動,崔婧這個師長夫人也極力撮合,再加上苗團長老家的父母也一直催促他趕緊再尋個女人結婚。
畢竟給你戴綠帽子的前妻都另嫁他人了,你不結,豈不是要被你那個前妻給比下去了?
這可不行!
於是在種種原因之下,這位苗團長最終也是接受了這門親事。
崔雪枝二婚的婚禮辦的不大,雙方的親人都沒有來,也沒有舉辦儀式,隻是在軍區飯店擺了兩桌,請了要好的朋友鄰居喝杯喜酒。
雲喬參加婚禮的時候,見了崔雪枝,忍不住問她“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說實話,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崔雪枝說“我當時隻是覺得,我少個男人,六六少個爹,正好老苗的媳婦跟人跑了,他也缺個媳婦,不如正好湊一對。”
雲喬驚詫“就這樣?”
“也不全是。”崔雪枝笑起來“主要是我瞧著他當時喝的都快人事不知了,還知道拿抹布擦灑在酒桌子上的酒,就覺得這人眼裡挺有活的,跟這樣的人一塊生活應該不會很累。”
雲喬說“所以當時你就看上他了?”
“差不多吧。”崔雪枝說道“我這幾年一個人帶孩子實在太累了,而且總是住在我姑家裡也不是個事兒,遲早要再婚的,不如自己找個順眼的。”
“我現在對男人沒要求。隻要能對六六好,彆跟董定邦一樣不著家就行。”
雲喬目光下意識落在不遠處的苗團長身上。
此時的苗團長正扛著六六,六六趴在他的肩膀上被引的咯咯直笑。
隔著老遠的距離,都能聽見六六銀鈴般開心的笑聲。
雲喬嘴角揚起,說道“那你這次大概沒找錯人。苗團長瞧著就樸實,跟董定邦不一樣。”
崔雪枝順著雲喬的目光看過去,眼神變得柔和起來,“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不過我還是希望我這次能幸運一回。”
“肯定能。”雲喬笑道“人的背運走完,後麵就是時來運轉了。”
崔雪枝仰臉笑起來“那就借你吉言。”
不提董定邦得知前妻火速再婚有多驚訝,另一邊,江畫四處奔走,想為父親平反,卻遇到了重重困難。
一是因為冤假錯案的平反是一件極為艱難和複雜的工作,每往前進一步,都會遇到種種的障礙和阻力,二也是因為幾年過去,當年的證據早就模糊不清,證人也難以找尋。
江畫的父親是因為給人治病,把人治死了被下放的。江畫聲稱,死者是突發心梗去世,跟父親開的藥沒關係。而死者的親屬則堅稱,死者去衛生室之前還好好的,就是吃了江畫父親給開的藥之後才死的。
雙方都堅持自己的說法,而當年的死者並沒有進行屍檢,所以,因為江畫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的父親在這次診療中完全沒過錯,這次的平反工作,最終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江畫很絕望,回來上班的時候人都是蔫蔫的,再也不複這一年來的意氣風發。
而讓她更絕望的還在後麵。
那名死者的兒子不知道從誰的嘴裡聽說,江畫這兩年發了偏財,給遠在勞改農場的父親寄了很多錢,江畫的父親就靠著這些錢,賄賂了勞改農場的乾部,現在的一切待遇從優,不僅不用乾苦力,還在農場裡當了個小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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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死者的兒子一氣之下,將江畫的事告到了部隊上,要求部隊徹查。
不管江畫的真實婚姻狀態是怎樣的,但在法律上,她真真實實是副師長的夫人。
副師級彆的乾部家屬違紀,部隊既然收到這樣的舉報,肯定是要展開調查的。
雖然隻是被調查,但眾目睽睽之下被軍委的人叫走,有關江畫的各種流言還是瞬間傳遍了整個駐地。
而雲喬在軍服廠裡,也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當短短半天內,小小的衛生室裡就造訪了軍服廠的第六個領導的時候,雲喬就知道,事情大條了。
雲喬敏銳,高倩也不傻。
她縮在雲喬的藥房裡,驚駭得臉蛋都白了“這些個領導,難不成都跟江畫撈的的偏財有關係?”
雲喬哪知道,隻能說“不好說。”
“肯定有關係。”高倩篤定的說“要不然江畫被叫走調查,他們心虛害怕個什麼勁兒?一下午就來了這麼多的領導,原先他們可是一年到頭都來不了一次的!”
雲喬讚同的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江畫整天跟這些領導混在一塊,我覺得他們之間肯定有利益輸送。”高倩壓低聲音說“現在江畫眼看著要倒黴了,他們怕扯出蘿卜帶出泥,可不就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