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忙下車,拿了一把雨傘,走過來,為陳三撐起。
見陳三爺有些慌亂,四姨太溫柔一笑:“雨這麼大,陳先生是思考什麼呢,竟全然不顧?”
陳三爺趕忙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其實是淚水,忙說:“哦哦,沒事,小的在想賭場的事情。”
四姨太一手撐著傘,一手為陳三爺擦去臉頰上剩餘的水滴。
陳三爺想躲。
“彆躲!”四姨太說了一句,輕輕為陳三抹乾淨。
陳三爺忙說:“太太,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來這兒?”
四姨太莞爾一笑:“喬太太今晚請客,吃廣東燒鵝,我去她家吃飯了。”
陳三爺點點頭:“雨大,彆著涼,我送太太回車上吧。”
四姨太微點香頷。
陳三爺接過雨傘,一手撐著,和四姨太肩並肩,走向汽車。
突然,四姨太轉頭說了一句:“你哭過?”
“啊?沒,沒有!”陳三爺尷尬地一笑,“雨水!雨淋的!”
四姨太不再追問,兩人來到車前,陳三爺打開車門,禮讓四姨太上車。
四姨太凝立片刻,並沒上車,突然奪過雨傘,倏地一下,將雨傘合了起來,而後扔進了車裡,隨後對司機吩咐了一句:“雷子,你先回去吧!我和陳先生有話說。”
“好的,太太,多久來接您?”
“再說吧!”
司機一踩油門,汽車消失在雨幕中。
陳三爺都驚了,把雨傘扔車上了,現在雨正大,嘩嘩地下,兩人站在雨中,瞬間澆成了落湯雞。
陳三爺趕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罩在四姨太頭上:“太太,雨太大了!彆淋壞了!”
四姨太一把扯掉,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您身子金貴,比不得鄉野俗人!”
“咯咯咯咯。”四姨太爽笑起來,“我一點也不金貴,我吃的苦,不比你少!”
說完,四姨太放飛了自我,疾行幾步,張開雙臂,跑在雨中,擁抱雨水,擁抱夜空。
驀地,身形輾轉,轉了一個圈兒,呢子大衣下擺飛揚,宛若一個頑皮的少女:“啦啦啦,陳三,來追我啊——”
陳三爺都傻了,想不到往日端莊內斂的四姨太竟是這麼調皮:“太太,水滑!彆跌倒!”
四姨太咯咯大笑,根本不顧陳三提醒,宛若小燕子,竄梭在雨中:“那就彆讓我跌倒——”
突然四姨太腳下一滑,身子一個趔趄。
陳三爺飛快地衝過去,一把將她托住。
四姨太動情地看著陳三爺,突然掙脫了,一個起勢,跳起了華爾茲,舞步輕盈,一步一步沿著街道挪移:“陳三,你還不過來?華爾茲不是一個人跳的!”
陳三爺深吸一口氣,這一刻,突然放下所有煩惱,這電閃雷鳴,這風雨交加,這奔放的四姨太,至暗時刻,春光乍泄!
四姨太猶如一道光,射入他漆黑的人生,帶著他飛回無憂無慮的童年。
陳三爺緊跑幾步,迎了上去,一搭四姨太的手,兩人共舞一支優美的華爾茲。
雷聲為節拍,雨幕做舞台,迎著道道閃電,共舞一曲人生精彩!
腳步輕盈,身姿旋轉,乾坤挪移,天地轟鳴。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二人儘情地跳著,隻有風雨雷電,在觀看,在聆聽。
陳三爺二十七年的人生片段,彙成燈火琉璃的浮光魅影,在他眼前不斷閃過。
他看到了母親,看到了師父,看到了師姐,看到了香榭麗舍大街,看到了氣勢恢宏的教堂。
忘記了煩惱,忘記了憂愁。
他從沒這麼高興過,從沒這麼放開過,帶動四姨太的身軀,飛快旋轉,恨不得衝破雲層,直達天心。
雨停了,萬籟俱寂。
兩人濕乎乎地走在大街上。
沒有交流,此時無聲勝有聲。
突然,四姨太問了一句:“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怎麼了?”
陳三爺淡淡一笑:“沒事。”
“沒事你會哭?眼睛都哭紅了!”
“我自己的事。”
四姨太俏皮地說:“你是我的舞伴,你如果不開心,下次我們可沒法共舞了。”
陳三爺一笑:“太太,我真的沒事。”
“我命令你說!”四姨太突然嚴肅起來,麵容瞬間由嬌媚變成了霸氣。
陳三爺長歎一聲:“是這樣,因為我的過錯,龍三爺遷怒於玫瑰,我已經從老華爺手上贏回來五百萬,可還差三百萬,明天必須補齊,否則……”
四姨太聽罷不屑地一笑:“嗨——多大點事兒啊?我以為是什麼事呢!”
陳三爺一驚:“太太,您聽準了,是三百萬!”
“對啊,是三百萬啊,我聽清了!”
陳三爺目瞪口呆。
四姨太撲哧一笑:“沒事,我給你!”
“彆!”陳三爺斷然拒絕。
“就當我借給你的!”
“不不!絕對不行!”
“我知道你骨頭硬,我沒讓你吃軟飯,我說的是借!”說到這兒,四姨太咯咯一笑,“記得還利息哦!”
35歲少婦,成熟裡透著嫵媚,她不似玫瑰放浪粗野,不似沈心茹內斂含蓄,卻有一種母性的包容和世俗的練達。
她更懂男人心,卻又不失少女之誌。
“豪門浪女”,也許隻是世人貼上的標簽。
她隻是一個女人,有血有肉的女人。
陳三爺心頭一顫,他知道,為了救玫瑰的命,他欠了四姨太一個天大的人情。
“好冷。”四姨太抱了抱肩,哆嗦著說。
能不冷嘛,渾身都濕透了。
“太太,跟我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