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您太累了,幾天沒合眼了?”棍兒關切地說。
陳三爺衝入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拚命洗臉,又攏了攏頭發,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隨即來到客廳。
“三爺?”棍兒怯怯地喊。
陳三爺坐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歎道:“我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沒事,你們巡場去吧,我自己安靜一會兒。”
棍兒和阿傑對視片刻,轉身出屋。
陳三爺往後一仰,全身癱在沙發上。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陳三爺抬抬眼皮:“進。”
藍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阿傑和棍兒。
這兩人不放心,剛才陳三爺跟鬨鬼似地一通折騰,萬一頭腦發懵,跳樓了,可就大事不妙。
藍月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陳三爺麵前,將手輕輕按在陳三爺的手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賭場是咱家的,我們的地盤,我們說了算。”
阿傑已經告訴了藍月那張報紙上的事情,但藍月不敢提沈心茹三個字,隻能就賭場事宜,就事論事。
陳三爺麵無表情。
棍兒皺著眉頭說:“三爺,我還是那個觀點,儘早下手,鏟除張萬曆!”
“對!儘快殺了他!”阿傑附和。
藍月想了想:“不一定見血,逐出上海即可。”
陳三爺搖搖頭:“張萬曆此行是帶著記者來的,川報的記者跟他沿江而下,一路上大造聲勢,如果不明不白地死了或消失了,其他賭徒也會一哄而散,屆時消息走漏,天下嘩然,賭王大賽就會半路夭折!”
藍月一臉憂鬱,無奈地點點頭。
整整一天,陳三爺都在混沌迷離中度過。
晚上核算輸贏,驅逐淘汰者時,他越發凶狠。
不問來曆,不問姓甚名誰,隻問所差賭債數目,有田宅者,簽字畫押抵債,無田宅者,砍手、砍手、再砍手!
昨天僥幸入圍的人,本應見好就收,但賭徒貪念作祟,賭癮包裹前行,都認為自己還能贏,直到積分張榜,才冷氣攻心。
這些賭徒較前一晚稍加富貴,畢竟每人手裡有幾十萬了,但是還是有十幾人,被剁掉了手指頭。
甚至有一些上海灘的熟客,以前經常來外灘九號賭錢,請求賭場寬限幾天,陳三爺概不答應,一律按規矩辦。
當晚,回到麗都酒店,陳三爺倒頭就睡。
藍月輕聲問:“不洗澡了?”
“頭疼。”陳三爺拉過被褥睡去。
藍月洗漱完畢,也躺在陳三爺身邊睡下。
子時許,鬼門開。
陳三爺陷入夢魘,他看到沈心茹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和一個陌生男人走在一起。
陳三爺在背後大吼:“茹茹!茹茹!”
沈心茹回眸,臉上沒有表情。
陳三爺追過去:“茹茹!茹茹!”
沈心茹默默轉過頭去,挎著那個陌生男人離開了。
黃沙飛舞,天地昏暗,陳三爺包裹在沙塵中,看不清路徑,瘋狂大喊:“茹茹——茹茹——”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三兒……”
陳三爺一激靈:“娘?”
母親的身影從沙塵中走出來。
“娘!”陳三爺奔過去。
母親卻不等他,轉身而去,越走越遠。
“娘——”陳三爺撲過去。
黃沙在母親背後騰起,掩蓋了一切,他再也找不到母親的身影。
陳三爺仰天痛哭:“娘——”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三兒……”
陳三爺一回頭,是師父“大流馬”慈祥的麵容。
“師父!師父!”陳三爺慌不迭地衝過去。
師父也扭頭便走,宛若騰雲駕霧,消失在漫漫黃沙中。
“師父啊——”陳三爺撕心裂肺地大喊。
“三爺,你醒醒,你醒醒!”藍月急促地搖晃著陳三爺的身體。
她發現陳三爺睡夢中身體不停地抽搐,眼角掛淚,嘴裡喊著至親之人。
陳三爺一個激靈坐起來,滿頭大汗。
“三爺,三爺,做夢了?”藍月輕聲地問。
陳三爺喘息不定,大口喘氣,藍月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
突然,陳三爺怒目圓睜:“殺了張萬曆!”
藍月陡然一驚:“什麼!”
陳三爺斷然喝道:“殺!殺了張萬曆!叫醒阿傑,馬上行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