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對沈心茹逃脫的消息一無所知。
他正按照蕉爺的要求,乘坐在天津通往北平的列車上。
北風呼嘯,天空飄起大雪,他透過車窗出神地望著夜幕下的茫茫大地。
賭局即將開啟,他心裡卻七上八下,一點底都沒有。
縱然鄭小俊就跟在他身邊,坐在另一節車廂,並且兩人已經商量好了對策,搶個時間差,在海震宇放了沈心茹之後、殺掉陳三爺之前,陳三爺憑借鄭小俊塞入大衣兜裡的槍,自行逃脫。
看似天衣無縫,實則危機四伏。
因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陳三爺不想死,但如果真的事情有變,他寧可自己死掉,也要換沈心茹平安。
他和沈心茹分離得太久了,他太想念沈心茹了,他好想再抱一次沈心茹,再躺在沈心茹的懷裡安靜地睡一覺,可惜,海爺設的這個賭局,讓他臨死前都不能看沈心茹一眼,甚至蕉爺也不想讓陳三再見到沈心茹。
蕉爺和劉督統、師爺孔麒麟坐在火車的頭等雅間裡,此番進京,事關重大,不能出絲毫紕漏,所以劉督統親自出馬了,伴隨蕉爺,參加賭局。
另外,劉督統還從平津戍防團裡挑出一個連的兵力,跟隨進京,以防不測。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趟進京,就是讓陳三去送死,同時換沈心茹平安歸來。
隻要蕉爺父女平安回到天津,就算任務圓滿完成。
陳三爺一眼不眨地看著窗外的夜幕,冷冷冰雪,天高地迥,乾坤雖大,卻無他立錐之地,這逼仄的江湖,這苦悶的人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心比蕭條的荒野還要絕望,比刺骨的北風還要冰冷。
唯獨那一片片雪花,晶瑩剔透,像沈心茹的笑臉,點綴著他孤獨的世界。
唯有這一絲美好的念想,支撐著他堅強前行。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同一片夜幕下,沈心茹正帶著他的孩子在雪地裡奔跑逃亡,更不知道,海爺那老賊獲悉自己兩個兒子死亡的消息之後,已經開始變卦。
海爺和皮爺之前商量的策略是,在牌桌上擊敗陳三,然後讓陳三束手就擒,將陳三押上車,帶到東北。
帶到東北之後,兩個老東西就會慢慢折磨陳三,讓陳三把所有千術和賭技都交代出來,然後再拔下陳三的牙,陳三不是伶牙俐齒嗎,先把牙一顆顆拔下來。
陳三不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嗎,再把他的蛋蛋割下來,放在木樁子上“錘騸”。
陳三不是骨頭硬嗎?再用大鐵鉗子,一根根拆下陳三的肋骨。
最後陳三身上的骨頭都被拆乾淨了,隻剩肉了,把他團成一個球,放在壇子裡,生火烤,烤熟了,喂雕。
海爺和皮爺恨透了陳三,決不讓陳三死得痛快。
但現在形勢劇變,沈心茹跑了,海爺和皮爺也變卦了,他們也要搶個時間差,在陳三知道沈心茹逃跑的消息之前,搶先一步,在牌桌上弄死陳三。
這就把陳三爺和鄭小俊商量的計策徹底推翻了。
可憐陳三爺和鄭小俊並不知情,尤其是鄭小俊,還信心十足呢,化了妝,悄悄跟著陳三爺上火車,就坐在陳三爺後麵的車廂裡。
天亮了,火車到達北平。
一行人下車,按照之前約定時間,隻要下午申時趕到“秦淮賭坊”就行。
馱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請君入甕。
中午時分,蕉爺在劉督統的陪同下,和北平的幾個老朋友見了麵,有南城的瓢把子——四貝勒,西城的老鏢師張紫劍,早已卸任的九門提督方儒林,這都是蕉爺多年的老朋友。
這次賭局,之所以設在北平,就是取一個中間地帶,顯得公平。
既不在海爺的地盤東北,也不在蕉爺的地盤天津,而是中間地帶北平。
雙方勢力可謂勢均力敵。
其實,雙方都怕對方耍貓膩,所以白道、黑道、黃道的人,都得到齊,做個見證。
陳三爺跟在蕉爺身後,在蕉爺的引介下,皮笑肉不笑地和各個前輩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