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中央捕房第六警務署警長劉亨利趕到修車廠的時候,特務處的技偵人員已經全部勘測完畢,準備撤離了。
比起劉亨利的黑臉,餘獨醒的臉色不遑多讓,陰沉的黑臉上,幾乎能擠出水來。
劉亨利和手下幾名精乾探員剛進修車廠,就被早就守在門邊的張玉坤一把拉了過來。
看到張玉坤,劉亨利的臉好看了不少。
“老劉,有日子沒見你了。”張玉坤親熱地一把拉住劉亨利的手,笑著說道。
劉亨利感受著張玉坤手中的寬度和厚度,心中也在默默計算。
還行,比自己預想的要多一些。
“怎麼回事?鬨的有點大了吧?”劉亨利臉上雖然溫和不少,但是仍然不滿意地說道。
劉亨利非常明白,如果自己現在滿意了,那這些人一定會選擇適可而止,所以儘量讓他們覺得給自己添麻煩了,而且還是大麻煩,他們說不定還會有更大的驚喜給自己。
“添麻煩了,給你添大麻煩了。”張玉坤真誠地說道。
“四條人命!這禍可不小。”劉亨利一本正經地說道。
“是啊。我們這一次損失大了,咱們巡捕房可得抓緊破案啊。”張玉坤一臉悲傷模樣說道。
咦……
什麼情況?劉亨利聽了微微一愣。
“前一段日子,在咱們租界發生了一起汽車肇事逃逸案件,我們收到線報,嫌疑人躲在這裡,所以就趕來抓人。誰知道這幫悍匪悍然拒捕,和我們的人打起來了,這不是就成這樣了。”張玉坤指著眉頭中槍的漢子說道。
“真的啊?”劉亨利半信半疑。
“可不是嘛,這幫悍匪有武器,有交通工具,而且我們在現場收繳的還有地圖,你仔細看看。”張玉坤說著話,將一張地圖遞到劉亨利手中。
地圖上用紅筆劃了幾個圓圈,還有幾道紅線圍著圓圈四周發散。
劉亨利拿起地圖猶豫地看了一眼張玉坤,張玉坤衝著地圖努了努嘴。
劉亨利將地圖舉起來,仔細看了幾眼,頓時臉色大變。
“圓圈裡是銀行啊!”劉亨利皺眉說道。
“可不是嗎,而且還都是英美投資的銀行,這群悍匪所圖不小啊!”張玉坤悄聲說道。
劉亨利陰沉著臉點了點頭,是誰投資的銀行他無所謂,但是這些銀行所在,無一不是在他所管轄的第六警務署。
有武器,有交通工具,再加上地圖線路,這還用猜嗎?肯定是準備打劫啊!
特務處都是什麼人?特工!以他們的身手,居然掛了三個才乾掉一個,這群人什麼戰鬥力,那就不言而喻了!
劉亨利明白,隻要有一家銀行被搶,自己頭上的帽子肯定就飛了,說不定就連腦袋都飛了。
“這群人什麼來路?”劉亨利問道。
“不知道啊!關鍵就是不知道才心裡沒底!我們原本也沒當成一回事,結果掛了三個!你瞧把我們餘區長給氣的!”張玉坤小聲說道。
“那這個……”劉亨利握緊右手,衝著張玉坤搖了搖。
劉亨利有些奇怪,既然這樣,那得算是特務處幫了自己忙才對啊,乾嘛還要給自己錢?
“咱們不見外,我們區長囑咐,專門為了感謝你,畢竟是我們把案子扯出來的。”張玉坤看了一眼餘獨醒,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群人是什麼人?用得什麼武器?”劉亨利點了點頭,拍了拍張玉坤肩膀,一副我明白地模樣問道。
“現場在這兒呢,我們沒有動,你這邊看看就知道了。”張玉坤低聲說道。
劉亨利點點頭,指揮手下探員過去檢查。
餘獨醒看到劉亨利他們忙碌認真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望向楊登歡的目光多了幾許嘉許之色。
這個年輕人說得不錯,與其給他們塞錢,不如把他們給裹挾進來,用這小子的話說,就是“共情”。
這個詞有點意思,不過倒是挺適合,大家有了厲害關係,劉亨利為了自己頭上的帽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餘獨醒決定雙管齊下,既塞銀子又照著楊登歡的說辭,果然起到了良好效果。
看來,這個年輕人小小年紀能坐到這個位置,也不是易於之輩!比如說今天這件事,就直指人心!抓牢了人的心理,這才能讓劉亨利乖乖就範。
不過,今天這個現場,卻是有幾件讓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比如說這個人為什麼眉心中彈,而上腹部也中了一槍,槍手既然想不留活口,直接一槍爆頭多好,為什麼還要在腹部上來一下子呢?
餘獨醒見楊登歡和曹有光在低聲說話,也就湊了過去。
“這人和槍手應該是熟人,他也沒有想到槍手會直接開槍,所以一點反抗的準備都沒有。”楊登歡指著眉心中彈的那人說道。
“為什麼?”餘獨醒直接發問。
“屍體連中兩槍。一槍直中眉心足以致命,但是為什麼又開了第二槍?如果說眉心所中是第二槍的話,似乎以槍手的槍法,不至於這麼費事。”楊登歡又說道。
“什麼意思?”餘獨醒皺起眉頭問道。
“可能兩槍都是瞄準眉心,不過一個低一個高而已。”楊登歡笑道。
“你是說有兩個人開槍?”餘獨醒說完又搖了搖頭說道:“不對,剛才痕跡檢驗,說是兩發子彈都是從一支南部十四式手槍發射出來的,不應該是兩個人開槍!”
餘獨醒沒有聽明白,但是曹有光卻明白了過來,想了一想說道:“你是說槍手進來,這人看到是熟人,所以就站了起來,原本槍手瞄準的是他的眉心開槍,結果因為此人站了起來,所以才命中腹部,這人驚詫莫名,隨後槍手開了第二槍,正中眉心。”
楊登歡點頭,指著那人說道:“你看看他麵部驚詫不可思議的神情,就知道這個猜測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