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桃屋門重重關上,曹有光神色失望,搖了搖頭,進了自己屋裡。
楊登歡從姚老五的鴻通賭坊出來,已經快到中午,百般推辭,這才擺脫了非要請中午飯,滿臉感激之情的姚老五。
出了門,楊登歡摸了摸兜裡,幾個大黑籌碼,一個籌碼的麵值是500塊,算起來得有好幾千。
姚老五勢力遍及北平城,所以鴻通賭坊籌碼的含金量,比起來一般的錢莊票號,也不遑多讓。
這錢不做數,算是姚老五送給楊登歡“玩玩”的,至於幫了忙的感謝費,怎麼能用一點點錢來打發?
幾十根金條已經在送往沈岩家的路上!
還有早就說好的那三輛汽車,姚老五表示,汽車隻要一到津門港,立刻就通知楊登歡提貨。
光棍眼,賽夾剪。
楊登歡能夠看出來,姚老五是真的服了。
頭再鐵的大哥,碰上刀把子攥在手裡的特務科,也得服軟!除非你真的想造反!
姚老五產業遍北平,丈母娘不敢說每條胡同都有,不過十個還是有的,這樣的人你讓他造反?
扯的不是一般的淡!
要錢的是特務科,是沈岩。楊登歡隻是奉了差遣,他和姚老五之間又沒有什麼過節,自然要和姚老五客氣幾句。
姚老五果然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一再表示,今後楊登歡江湖上有什麼事,儘管提他的字號,無論什麼事,姚老五都會給楊登歡兜底。
楊登歡不是第一天出來混,姚老五這話究竟有多少靠譜,他也不是不清楚,不過該感謝還得感謝,一些不花錢不費力氣的場麵話還是要說的。
楊登歡的汽車開出好遠,姚老五仍然站在賭坊門口,使勁招手。
楊登歡順路在和盛齋買了幾個肉沫火燒,離著剪子巷胡同兩條街的距離,就把汽車靠了路邊停好。
略微化了一下裝,戴上一副假胡子,嘴角上沾了一顆假痣,對著鏡子找了半天,這才脫了外套,套上一件薄繭絲長袍,提著肉末燒餅,楊登歡下了汽車,步行朝著剪子巷胡同走過去。
關鍵是劉家嫂子見過自己之前來租房子時候的模樣,雖然過了不少日子,但是也不能相差太多。
二八月,亂穿衣。路上行人穿什麼的都有,有汗衫有小褂,也有像楊登歡這樣的薄繭長袍,更有人上身赤膊,什麼光個背什麼也沒有穿。
時間已經到了7月底,酷暑難當,就連柳樹上的知了都叫的有氣無力。
大中午,驕陽似火,七月流金。路上行人不多,蹲在各種樹下,手裡捧著一個大粗陶碗吃飯的人倒是不少。
進了剪子巷胡同,楊登歡就感到被周圍的人注視,楊登歡目不斜視,昂然而過。
井台旁邊圍了許多人,或者擦洗,或者吃飯,有一句沒一句聊的十分熱鬨。
井台邊上的人們望著楊登歡的生麵孔,幾個人眼睛注視過來。
楊登歡看著井台邊忙碌的劉家嫂子,笑著打招呼:“嫂子,忙著呢。”
“誒呦!大兄弟,你回來了?”蹲在井台旁邊,正洗著西紅柿的嫂子,抬眼看到楊登歡,一邊忙活,一邊高興地答道。
“嫂子,瞧您,就是勤快!可著咱們剪子巷,也就您最勤快了吧!”楊登歡先是熟絡地打著招呼,隨後提起手裡的油紙包,笑著又道:“我這有和盛齋的肉沫燒餅,您嘗嘗?”楊登歡一邊笑著問道,一邊取出幾個肉沫火燒衝著嫂子晃了晃。
嫂子看著楊登歡手裡的肉末火燒,連忙起身,在圍裙上使勁擦了擦手上的水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瞧您,那多不好意思,您這已經給的不少了,每次還給我們帶好吃的。”
“咱們一家人還客氣什麼!拿著!”楊登歡說話間將幾個肉末火燒塞了過去。
“一個就行,一個就行!讓我們家順子嘗嘗,大人就不吃了。”嫂子連聲說道。
“客氣!還客氣!咱們不是一家人嗎。”楊登歡硬把火燒塞進了嫂子手裡,迎來了井邊大姑娘小媳婦羨慕的眼神。
這年頭能吃上肉沫火燒,該有多幸福啊!
“我那個親戚呢?”楊登歡熱絡地問道。
“在屋呢!待會兒我去給你送幾個西紅柿去。”嫂子熱情地說道。
“多謝您了,這天兒,要是有幾個西紅柿,那可是神仙般的日子。”楊登歡誇張地笑道。
“我給你多放點白糖!”嫂子也大方地說道。
“彆,光西紅柿就行,太甜了膩!”楊登歡笑道。
“行啊!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咱家的西紅柿,咱說了還不算嗎?”嫂子笑道。
楊登歡和嫂子又客氣了兩句,這才朝著大雜院走過去。
望著楊登歡的背影,一個四十多歲,手裡端著一個大碗,眼神陰鷙的男人問道:“劉家媳婦,這人是你家親戚?怎麼沒有見過。”
“劉保長,瞧您說的,我們家親戚你都得見過啊。”嫂子半嗔半笑說道,引得姑娘媳婦們咯咯直笑。
“這肯定是劉家嫂子的真親戚,要不然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西紅柿都不賣了,拿來招待親戚。”一個姑娘模樣打扮的女孩說道。
“臭丫頭!就你知道。”嫂子瞥了一眼姑娘說道,又引起一陣笑聲。
嫂子樂嗬嗬地起身,在籃子裡比較了一下,挑了一個小西紅柿,扔在劉保長碗裡,笑著說道:“他叔,這是我娘家表弟,跑單幫的商人,平時不怎麼在北平。”
劉保長看了一眼碗裡的西紅柿,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容,笑著說道:“原來是表弟,有數,心裡有數。”
大雜院。
劉家媳婦端著一個小竹籃,幾個裝了幾個西紅柿,幾根黃瓜,進了屋門。
“大熱天也沒有吃的,拿些西紅柿黃瓜給你們解解暑。”劉家媳婦熱情地說道。
“謝您,我謝您了。”楊登歡笑著將籃子裡的黃瓜西紅柿拿出來放進盤裡,從兜裡摸出幾張零錢,放進了小籃子遞給了劉家媳婦。
“哎呦,你這是乾什麼……”
“嫂子,彆客氣,千萬彆客氣!我知道大家日子都過得不容易。”楊登歡連忙攔著抓著零錢,要往回遞的劉家媳婦說道。
“不過這也太多了吧,自己種的,不值這麼多錢。”劉家媳婦說完,又要把錢遞過來。
“拿著,拿著,千萬彆客氣!多什麼多,一點都不多,我就不能給小順子買雙鞋穿!再苦不能苦孩子,咱們大人怎麼都好說。”楊登歡用手將劉家媳婦的手推了回去。
“瞧您……”
“彆說客氣話,千萬彆說客氣話,咱們是親戚,真親戚。”楊登歡擺手,笑眯眯地說道。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劉家媳婦,楊登歡反手關了屋門,臉上笑容收了起來。
“你們家親戚?”劉賀突然問道。
“咱們家親戚。”楊登歡正色說道。
“不是我家親戚。”劉賀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從現在開始,是了。”楊登歡盯著劉賀眼睛,一字字地說道:“劉家嫂子,就是咱們家親戚,雖然關係遠了一些,但是親戚畢竟是親戚,永遠比外人強!”
劉賀看著楊登歡清冷的眼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