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李顯皺著眉頭看著韋弘敏遞上來的單子,抬頭問:“就這些?”/br“是!”韋弘敏麵色擔憂的說道:“東宮府庫當中的財貨是有不少,但很多都是陛下和天後賜下來,都不能拿出去。/br其他多年被人送的財貨,之前都被……花費掉了,其他各地的產業,少府送過來的都隻有產業和人員,裡麵的積財都不見了。”/br“為何會不見,是少府的人拿了嗎?”李顯的神色帶出一絲狠辣。/br李絢站在一旁,平靜的看著。/br“不是,臣私底下問過,少府在接收的時候,裡麵便已經隻剩下了這些,而有風聲說,在少府的人抵達之前,已經有人將東西弄走了。”韋弘敏不是無能之輩,世家出身,探些消息還是做的到的。/br尤其上一任少府監,還是韋家的韋弘機,還是有一些人脈的。/br李顯眉頭緊皺,開口道:“叫蘇司馬?”/br“喏!”韋弘敏立刻退了下去。/br李顯抬頭看向李絢,問道:“王叔,你覺得是密衛的人弄走了那些財貨嗎?”/br“不清楚。”李絢搖搖頭,沉吟說道:“此事不知道是誰處理的,蘇司馬不至於,阿舅那邊,也不至於。”/br蘇良嗣如今是雍州府司馬,太子率更令,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br輕易之間,他不敢肆意亂為的。/br之前真要有什麼,也不難查。/br至於趙鞏,趙鞏家中雖然不是豪富,但也不清貧。/br尤其趙鞏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依靠武後而起的,他不會因為貪圖這點錢財就毀了武後的信任。/br……/br“此事在密衛抵達之前,就已經有人將東西弄走了。”蘇良嗣搖搖頭,神色擔憂的說道:“朝中似乎有一股勢力,似乎一直在盯著東宮。”/br“是魔教的人嗎?”李絢忍不住的問了一句。/br“不像。”蘇良嗣抬頭,看向李絢和李顯,拱手說道:“此事密衛已經派出人手追查……”/br“不,此事東宮自己查。”李顯突然抬頭,看向蘇良嗣,臉色狠辣的說道:“司馬,此事你親自查,以東宮的名義查。”/br蘇良嗣眉頭一挑,李顯突然間似乎很不相信密衛。/br蘇良嗣拱手道:“東宮缺乏介入的理由。”/br李顯皺眉,轉頭看向李絢:“王叔。”/br李絢低頭沉吟,說道:“緩一緩,等到周國公生辰之後,就說東宮清查之前遺留,詢問各產業管事,得知有人提前搶了東宮的產業積財……在東宮兩相交接的空檔,搶了東宮的產業積財。”/br蘇良嗣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br如果僅僅是隻有前麵的半句,那麼朝野之間隻會嘲笑東宮倒黴,但如果加上後麵半句,整個朝野都會警惕起來。/br有人提前算計到了東宮被廢,之後抓住無人關注的空檔,將所有的積財現銀全都搶了。/br這個時候,東宮出麵調查,所有人都會給上幾分麵子。/br這樣一來,東宮的權力執行就會借著這個案子,滲透到下層。/br“王爺果然手段高明。”蘇良嗣對著李絢點點頭,他不知道李絢究竟想了多久,但這個動作一出,李顯的地位立刻穩了很多。/br“此事就由司馬去做,所收入的財富撥一部分進率更寺,以後朝中和長安洛陽市麵上,有什麼隱秘的謠言,還請司馬好好探查一下,之前關於明崇儼的那些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了。”李絢一句話說完,李顯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br李賢被廢,雖然根源是和武後的權利鬥爭,但表麵上的直接導火索,還是明崇儼在暗地裡算計賀蘭敏之兒子的事情。/br還有再之前,明崇儼在東宮釋放謠言,引起李賢精神過於敏感。/br最後才一步步將李賢逼到了謀逆的邊緣。/br李賢謀逆,就是被逼的。/br這一點沒有疑問。/br如果這件事情,東宮能夠再早一點就提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那麼之後,也就不至於不可收拾。/br“臣遵令。”蘇良嗣拱手領命。/br雖然他知道,李絢這是在利用他密衛的身份,甚至反過來,試圖將密衛的力量納入東宮使用,但蘇良嗣沒法拒絕。/br誰讓他現在是東宮率更令,雍州司馬,如今還要加上一個密衛統領的職司。/br現在的他,就等於是東宮的密探首領。/br他在利用密衛力量的同時,就等於東宮的隱秘,完全展開在密衛,展開在武後的眼中。/br這才是真正人心的算計。/br東宮在武後的眼裡沒有秘密。/br李顯這個做兒子的,對於他的母親,沒有絲毫的隱瞞。/br這就是李絢的意思。/br同樣的,東宮的秘密力量,也可以借助密衛的力量快速的發展起來。/br或許比不過密衛,但是卻超過朝中的其他力量。/br隻要沒有私心,東宮就是整個大唐最穩定的東宮。/br……/br紫宸殿中,火爐微光。/br武後坐在禦案之後,平靜的看著奏章。/br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武後抬頭,看向站在殿中的蘇良嗣:“來了。”/br“是。”蘇良嗣拱手:“臣雍州司馬,檢校太子率更令,參見天後。”/br“嗯!”武後點點頭,翻閱著手裡的奏章,隨口問道:“最近東宮如何?”/br“回天後,薛公,南昌王,姚詹事的授課都非常實用,道術相雜,太子這些日子進步頗大。”蘇良嗣認真拱手。/br“那你覺得,誰的授課對英王是對有用的?”武後抬頭,平靜的看向蘇良嗣。/br蘇良嗣嘴角微微一抽,拱手道:“其實都差不多了,但如果說英王改變最大的,還是南昌王授《老子》的第一課,太子幾乎當時就已經有些不一樣了……有些太子的感覺了。”/br武後翻起奏章,其中的一本上麵詳細的記載著李絢和李賢所說的每一句話。/br武後看完之後,輕輕點頭道:“的確能讓人重新打看世事,南昌王還是有些水準的。”/br“是!”蘇良嗣認真拱手,神色鄭重。/br和李絢短短接觸的這些天,蘇良嗣已經感受到了李絢的厲害。/br“東宮要修書,伱覺得他們第一本會修《漢書》嗎?”武後抬頭,眼睛深深的看向蘇良嗣。/br蘇良嗣心裡一驚,但還是略微思索,才說道:“臣覺得不會,南昌王此次召集的杜審言,楊炯和宋之問等人,都不是經史學家,反而多以詩人為主,故而臣覺得南昌王不會從此著手。”/br“是啊,不好弄啊!”武後嘴角微微帶出一絲輕笑。/br《漢書》編譯,最難的一點,就是呂後。/br呂後弄權,劉邦的幾個兒子相繼而死。/br武後雖然說隻弄死了一個李忠,但是李弘病死的謠言,還有李賢的中毒刺殺,謠言之下,武後也不容易。/br“那就看看,南昌王會怎麼做?”武後將奏折放在了一旁。/br李絢想要借助修書,給李顯增加文名,但修書可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br耗時耗力不說,是否能夠真正的被當世的文人學子接受,才是最重要的。/br否則表麵上將你誇的天花亂墜,回到家裡,卻將你扔進故紙堆,置之不理。/br甚至一把火燒了乾淨。/br若是那樣的話,你就是做錯了,也不會有人所知,甚至有人刻意將你引向更加錯誤偏執的道路。/br若是如此,等到你發現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br……/br奏章翻動,裡麵的內容赫然正是東宮調楊炯和宋之問入東宮任太子崇文館學士,為太子授課之事。/br武後朱筆勾勒,一個“準”字已經出現在筆下。/br下麵一本奏章裡寫的,是東宮調杜審言任東宮舍人的奏章。/br看到杜審言這個名字,武後也感到有些頭疼。/br杜審言是鹹亨元年進士,文名驚人,王勃就有詩贈:《送杜少府之任蜀州》。/br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彆意,同是宦遊人。/br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br杜審言雖然詩才一流,但為人恃才謇傲,說話言辭辛辣,冷嘲熱諷,幾乎有將人說死之能。/br南昌王讓他幫忙寫征討吐蕃的檄文,絕對找對了人。/br將杜審言放入東宮,李顯彆想有好日子過。/br略微沉吟,武後朱筆勾勒,又是一個“準”字已經出現在筆下。/br之後,是範履冰。/br武後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她不得不承認,南昌王這手段的確高明。/br如果北門學士加入東宮,東宮的力量很快就會充實起來。/br而且在朝內朝外無數人的眼睛之中,所有人都會明白,李顯不會被廢。/br最關鍵是這裡麵的人心算計,一旦北門學士在東宮的時間過長,那麼以後的心思轉變也很難說。/br但武後朱筆勾勒,又是一個“準”字已經出現在筆下。/br她沒法拒絕。/br武後抬起頭看向蘇良嗣,皺眉問道:“調查東宮產業的事情,是誰告訴太子妃的。”/br蘇良嗣眉頭微皺,拱手說道:“可能是韋弘敏,之前他畢竟在門下省……”/br“門下省沒可能知道密衛的事情的?”武後搖搖頭,麵色沉凝。/br她的心裡一瞬間轉過好幾個名字,甚至就連李絢的名字都跳了出來。/br最後搖搖頭,李絢做事,沒有必要這麼曲折拐彎。/br“去查查吧,韋家究竟是怎麼知道密衛的事情的?”武後說完,眼神瞬間幽微起來。/br她明白,很有可能是密衛這段事情做的太多,被人盯上了。/br韋家是京中大世家,他們在方方麵麵都有觸角,知道了一些消息,然後隱晦的提醒韋氏。/br韋氏關注到了錢財的損失,至於剩下怎麼查,就是李絢和蘇良嗣的事情了。/br不管怎麼說,那位太子妃絕對不像房氏那樣,是個安心的人。/br看到蘇良嗣拱手站在地方,武後神色正肅起來,認真的說道:“不管如何,那件事情都要查清楚,朝中究竟是什麼人,在密衛抵達之前,拿走了那些產業的金銀財富,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必須要找出來。”/br“喏!”蘇良嗣認真拱手。/br……/br行走在夜色之下的宮城中,蘇良嗣麵色凝重。/br剛才在紫宸殿中,他聽的很清楚,武後說的,是朝中的人,而不是魔教。/br的確魔教能夠在千牛衛的淺層有所滲透已經足夠令人詫異,如何還能夠做到這些。/br廢太子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br但是能夠異常精準的,在廢太子的同時動手,這就不是一般的有心人的。/br這個人,究竟是誰?/br(本章完)/br(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