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後微微點頭:“陛下。”
“母後。”李顯從禦座之上站了起來,對著武後躬身。
就在這時,裴炎再度張開了聖旨,高聲道:“惟嗣聖元年,歲次癸未,正月癸醜,朔初一乙巳日,皇帝若曰:
於戲!
朕承大行之遺命,嗣列聖之丕基。
踐祚之初,銜哀罔極,心緒混亂,而機政之繁,裁決或壅。
皇太後母儀天下,子育朕躬,輔佐先朝,練逹庶務;因請同於聽覽,蒙曲賜於矜從,俾緩憂勤,冀速康複。
又遵先帝遺詔,皇太後每月朔望垂簾聽政,文武百官並放朝叅,候朕平愈日如故。
欽此。”
“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太後萬福金安。”群臣再度叩首。
大殿之內,隨即再度安靜下來。
武後輕輕點頭,看向李顯道:“多謝陛下。”
“母後請!”李顯稍微讓開一步。
武後一步步走上金階,然後在李顯身邊停步,微一點頭,然後平靜的走到了珠簾之後坐下。
滿殿肅然。
……
武後坐在珠簾之後,目光看向群臣,眼神中帶出一絲冷然。
眼前的朝臣還是去年的那批朝臣,但坐在禦座之上的,卻已經不是去年那個人了。
武後的目光從裴炎身上掠過,劉仁軌,薛元超,王德真,李義琰,劉景先,挨個落入武後眼底。
陸元方,豆盧欽望,歐陽通,韋待價,段寶玄,黃仁素等人,全部肅然。
武後又看向韓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軌等人,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李絢身上。
朝野諸王,對皇帝影響最深的,無過於彭王。
這些年,他任太子賓客,何嘗不是在代表整個宗室。
就見李絢神色肅然的躬身,整個人看上去還帶著一絲輕鬆。
武後心底不由得點點頭。
先帝曾經說過,彭王知曉天下危局所在,所以對大局認識極高。
對於自己重新垂簾聽政,他不僅不會不滿反對,甚至還會歡欣鼓舞。
武後最後掃了蘇良嗣一眼,然後又看向皇帝。
李顯重新坐在禦榻以上,然後看向禮部尚書韋待價,平靜的說道:“韋卿,宣詔吧。”
李顯的聲音還沒有落下,裴炎已經無比詫異的看向李顯。
因為按照今日的規劃,所有的詔書全部應該由他裴炎來宣讀,根本就沒有韋待價宣讀詔書這回事。
“喏!”韋待價肅然領命,然後從袖子裡麵取出一封詔書,然後對著群臣道:“惟嗣聖元年,歲次癸未,正月癸醜,朔初一乙巳日,皇帝若曰:
於戲!
朕以三宮慈旨,定立內宮,以端壼政。
惟思擇賢,以位正宮,仰蒙三宮俯垂俞允矣。
太子妃韋氏,宮儀壼範,德澤在人,撫育二子,延續宗脈。
可立皇後,允稱閨閫,儀型典範,輔成君德,恩育天下。
欽此!”
“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皇後萬福金安。”朝中群臣,除了少數幾人以外,全部沒有絲毫猶豫的躬身行禮。
即便是有猶豫的人,譬如裴炎,郭待舉等人,也全部在一瞬間躬身俯首,叩領聖諭。
清脆的腳步上再度響起,幾乎和武後一樣打扮,身穿鳳袍,但更加年輕的韋氏。
不,是韋後,從殿外走了進來。
武後坐在珠簾之後,呼吸已經徹底的屏住了。
她目光凶狠的看向韋氏,看向韋待價,又看向李顯。
武後沒有想到,自己千算萬算,最後還是算錯了。
李顯竟然果斷的冊立韋氏為皇後。
在中書省沒有詔書,少府監沒有刻印的情況下,就這麼策立韋氏為皇後。
看著韋氏就這麼一步步的走上金階,最後在皇帝的身側坐下,武後的眼神冷的可怕。
韋氏自然沒有垂簾聽政之權,但作為皇後,她有權在大年初一,正旦之日,接受群臣朝拜慶賀。
這是合乎禮製的。
“陛下!”蘇良嗣從群臣當中站了出來,對著李顯拱手道:“臣禦史大夫蘇良嗣,彈劾少府少監齊裕,做事馬虎,為官不謹,心思偏頗,為人詭詐,竟私自阻撓皇後印璽鏨刻之事,臣請治罪。”
殿中群臣瞬間全部屏息起來。
是的,皇後沒有印璽。
韋氏封後,自然要有皇後印璽,和皇帝一樣,同時受冊授封。
但今日,卻什麼都沒有,隻有皇帝的一封聖旨。
心思敏感等人,已經在瞬間猜透了事情的根源。
這樣的事情,少府少監是沒有這個膽子大。
甚至就連裴炎都沒有這個膽子。
有這個膽子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太後。
就在這時,皇帝平靜的笑笑,開口說道:“此乃朕之家事,就不需更煩齊少監了。”
群臣之中,有當年在朝之人,譬如薛元超,段寶玄等人,全都下意識的抬頭。
仿佛看見在禦榻之上,有人在平靜的開口:“此乃朕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
……
珠簾之後,武後的臉色已經無比冷漠。
她的目光看向平靜的坐在那裡的李顯,仿佛看到了當年坐在那裡的年輕先帝。
難道說,對於自己的這個兒子,她看錯了。
難道她的這個兒子,是像先帝那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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