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武攸暨肅然拱手。
“今日便到此吧。”武後擺手,直接起身。
群臣同時拱手:“臣等恭送天後。”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群臣才緩緩的起身,各自離開而去。
但還有幾個人,一直站在大殿中,直到許久才離開。
……
武後平靜的走入貞觀殿。
此刻,貞觀殿中,竟有一人跪倒在地,走近一看,赫然正是裴炎。
裴炎沒有披頭散發,而是一身的銀冠紫袍,雖然跪在地上,但是麵前有一本奏章,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聽到身後腳步聲停止,裴炎終於微微起身,側身躬身道:“天後!”
“裴卿寫的請命書寫好了。”武後平靜的從裴炎身側走過,走到了他的前方停步。
裴炎微微躬身道:“臣沒有寫請命書,臣知道,臣大限已至。”
武後不由一頓,隨後走到禦案後坐下,目光看向裴炎道:“那裴卿寫了什麼?”
“臣鬥膽寫了《漢書·序》。”裴炎躬身,然後說道:“這些年,從孝敬皇帝,章懷太子,到中宗皇帝,前前後後,圍繞的,不過都是前後《漢書》,但從來無一人有成,便是彭王,也不過是膽小如鼠之輩。”
看著裴炎一臉譏諷的模樣,武後輕歎一聲,說道:“裴卿如何看彭王?”
“野心之輩罷了。”裴炎冷冷一笑,說道:“此番他的動作,足夠證明,他也怕臣。”
武後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李絢栽贓裴炎著實不高明。
青鵝,十二月於我,十二月殺武。
現在才不過七月中,距離十二月還有四個月多,如何談及十二月之事。
武後目光微微的垂下,輕聲問道:“若是彭王圍城,裴卿願意去城門上,勸彭王收兵嗎?”
裴炎沉默了下來。
武後真正害怕的,還是當李絢殺到洛陽城下的時候,裴炎會做什麼。
裴炎做刑部尚書多年,至少又做了侍中,中書令,當年還在兵部做過郎中,前往地方隱田清理也有多次。
說一句門生故吏遍及天下並不過分。
李絢不想裴炎留下,武後同樣不希望裴炎留下,否則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被人悄悄打開洛陽城門。
“天後,皇帝已經成年,彭王雖然淩厲,但隻需還政於皇帝,那麼彭王之亂可不攻自解。”裴炎輕輕抬頭,還是給了武後建議,而且是解決李絢之亂,最徹底的建議。
李絢雖然打著為中宗皇帝複仇的名頭,甚至手裡還拿著高宗皇帝的遺詔,這的確很震懾人心,但再怎麼震懾人心,也不如武後將朝政還於李旦,如此一來,洛陽的人心就會全部集中在李旦身上。
甚至於李絢手下的很多人,都不會再堅定的跟隨李絢。
軍中士卒的軍心也會因此而翻轉。
甚至可以派人去和李絢談判,讓他回去繼續做蕃州都督,西域總管。
如此天下可以重複安定。
武後徹底沉默了下來,搖頭道:“還是說彭王吧,本宮知道你手裡有份遺詔,但本宮從來沒有找到?”
裴炎身體微微一頓,然後彎了下去,他聲音苦澀的說道:“臣藏在了家中,或許是被誰拿走了吧,但宮中應該有存本。”
“沒有。”武後平靜的搖頭,說道:“宮中的存本,是白紙。”
裴炎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武後。
原來,原來,他才是竇嬰。
“不是那樣的,本宮雖然沒有看過那份遺詔,但是撰寫詔書的中書舍人卻是說過,他親手撰寫了,並且送入了宮中,可惜,不管本宮怎麼問他,他都不願說。”武後抬頭,輕聲道:“先帝遺命,誰說誰死。”
裴炎笑了,點點頭說道:“這倒是先帝的作風,不過臣如今快死了,也不妨直說,臣的確有詔,但臣所節製的,不是彭王,而是裴行儉;彭王手裡的那份遺詔,節製的是臣;那麼裴行儉的那份遺詔,節製的應是彭王,這倒是先帝作風。”
裴炎和裴行儉不對付,兩個人有所節製是正常的。
李絢節製了裴炎,裴行儉再節製裴炎就不合適了,所以隻能夠裴炎節製裴行儉,裴行儉最後節製李絢。
完美的形成一個閉環。
如果不出意外,裴行儉在揚州,李絢在蕃州,兩個人根本不會見麵。
“所以,天後如果想要用那副遺詔來對付彭王,所以,還得從江南想辦法。”裴炎抬頭看著武後,得意的笑了。
武後看著裴炎,她心裡清楚,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留下裴炎。
裴炎終究是李治留的輔政大臣,隻要留下裴炎,那麼哪怕日後武後失敗,有裴炎在,李絢但凡敢於行差踏錯半步,他立刻就能糾集天下,反對李絢。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洛陽陷落,武後失權,一切就和武後無關了。
現在的裴炎幫不上武後了。
武後點點頭,說道:“路上好走,本宮就不送你了。”
裴炎一愣,隨即緩緩的叩首道:“臣,愧對先帝,若是那一日臣不畏懼刀槍,和中宗皇帝同歸西天,或許……或許天下會早日安定。”
裴炎一死,程務挺會立刻和李絢聯手,然後迅速平定武後之亂。
武後厭惡的側過身,擺擺手,兩名禁衛直接闖進殿中,拖走了裴炎。
……
許久之後,火焰逐漸燃儘,就像是鮮血流儘一樣。
看著燒光的《漢書·序》,武後起身,就要出殿,這個時候,來俊臣出現在了大業門下。
武後擺擺手,來俊臣快速的走了過來,然後沉沉的拱手道:“天後,臣察查義陽王諸事,雖然未發覺他和裴炎勾連之事,但是卻發現了他和京兆韋氏的來往信件。”
“韋氏?”武後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側身道:“去叫英王妃。”
“喏!”上官婉兒拱手轉身,神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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