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五深深剜了董管事一眼,嘴角抖了抖。
一樣的人?
一個是依附陳家過活的孤女,一個是陳家的蓄奴,他跟他們怎麼可能是一樣的人!
他姓陳!
長房賺了一百兩,便有三十兩該是他的!
憑什麼他和他們是一樣的人?
他先為大哥兢兢業業,後為嫂子勤勤懇懇,如今他忍著架子、耐著性子為陳猜那個蠢貨鞠躬儘瘁!
陳敷做什麼了?
養女人、吃喝玩、不順心就發羊癲瘋!
偏偏,他都能安心地享受陳家的供奉!
這些人,都在吸他的血!
吸他和他弟弟的血!
陳老五深吸一口氣,穩住了臉上的笑,拂袖離去前,歎口氣惋惜道,「老董,你說你,這麼大把歲數,還玩站隊這一套。」
董管事笑了笑,未答話。
陳老五轉身走,留下輕飄飄一句,「想站就站吧,隻是一旦站錯了,可就全完了。」
董管事在宣城時有個常年跟隨的小廝,耐不住性子,開口,「師傅,咱們,是不是把五老爺得罪了」
董管事雙手交疊腹間,站在廊間看陳老五走遠,隔了許久方笑道,「得罪就得罪吧,為人行事最忌隨波逐流、兩麵三刀——這人,玩不贏顯金。」
準確的說,他甚至覺得老夫人,都玩不贏顯金。
也不知為何,這小姑娘雖對賭博深惡痛絕,卻暗藏賭性,無論做任何事都當做最後一件事在做,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很多人怕疼,就算鞋爛到隻剩一層皮,也舍不得脫。
光是這點,顯金就贏了。
一行人抵達涇縣時,已是第二日傍晚,尚老板先帶著人去庫房清點了描紅本,又往縣衙去了一趟,待回老宅,陳敷設宴款待。
二爺陳猜酒醉唱戲,三爺陳敷借酒裝睡,企圖躲過陳猜的聯合出演邀約。
顯金獨自向內院走,哪知走到半路,便被一道黑影攔在了廊間。
「金姐兒。」
黑影背著手,從遊廊朱柱後出來,陳五老爺的臉笑得很深,「是我小看你了,陳敷在賭坊辛苦輸錢,尚老板辛苦演戲,做這麼個局,就為了把我繞進來?」
「你想要多少?」
「借的那二千兩?」
「還是更多?三千兩?四千兩?」
陳五老爺越走越近,聲音壓得越來越輕,「你說個數,我認栽,我拿得出來,就都給你。」
顯金手往袖兜裡一縮,握住狼毫筆,尖利的筆鋒朝外,隨時預備叫陳老五血濺當場。
離顯金三步之外,陳老五雙手一攤,停住步子。
「凡事好商量,你我既無舊仇,又無新恨,都是為了銀子,犯不著搞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最後被蠢人漁翁得利。」
陳五老爺確實是個聰明人。
至少比他弟弟聰明。
一下子就識破了局眼,找到了破題的關鍵,顯金相信他有足夠的積蓄,來填桑皮紙作坊賬麵上現銀的坑。
掏二千兩出來,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她給他繞的局,隻能叫他出血,不能將他徹底拉下台。
顯金抬起頭來,目光清冷地看向陳五老爺,間隔片刻,方笑了笑,「您是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不用繞彎子——宣城有陳記三間店子和作坊,我聽說您幫助二爺統管陳記在宣城的產業,我隻要其中一間店、一間作坊。」
「青城山院倒了,涇縣的生意已經做到頭了,我總得試試賺大城鎮
的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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