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開宴。
八冷八熱,兩個鍋子,另四道蒸菜與兩道白案,並一碟時令果子。
說是給陳敷接風,諸人敬酒卻總落腳到顯金處。
養生之人不喝酒,顯金喝的枸杞水,大家夥都眼明心亮,但誰也不敢逼顯金換酒。
趁氣氛尚好,瞿老夫人笑著拿公筷給顯金夾了一塊素雞,「今日去了績溪作坊了?」
顯金雙手捧碗接過,笑盈盈地回了句「是」。
瞿老夫人笑道,「大冒那孩子農家出身,沒見過大世麵,為人處事要學的很多,卻勝在心地純良,你是老管事了,去了多帶帶他。」
三十歲的孩子,十六歲的老管事。
顯金笑著應下,未置一詞。
陳老五的話適時響起,「今日去看了如何?績溪作坊可是咱們陳家在宣城地方最大的一處產業,地方雖偏了些,卻很有可大展拳腳的機會。」
老破大,足以一言概括。
顯金仍舊未置一詞。
陳老五笑眯眯地彎了眉眼,繼續道,「這不,咱們賀掌櫃的一去,便開了為陳家辛辛苦苦做了八年工的老夥計——這拳腳展得,真是不錯。」
顯金低頭咬了口素雞。
還不錯,很勁道,醬香味很濃厚,像吸滿湯汁的海綿在口腔的壓力下迸發出未知的潛力。
待一口吞下後,顯金方抬頭點頭,「開人不算什麼三爺預備將整間鋪子重新推翻裝造,該拆的拆,該修的修,該補的補。」
陳敷嘴裡的雞腿都不香了這是我的主意嗎?
顯金繼而道,「我們前店預備用較好的梨木,後院要修一間控溫乾燥的庫房,水池與引水渠也要重新拆了再建,還要打井,再修幾排平房以做後用——基本上可算作平地起波瀾了。」
拆鋪子?
重新裝?
瞿老夫怔愣片刻後,先看向陳老五,再看向顯金,斟酌之後方道,「辭個夥計是小事,重新建鋪子,會不會太過小題大做?」
資本家,哪怕鄉鎮資本家的想法,都是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
推鋪子重新修,本質上就是在消耗主家的存糧。
陳老五笑了笑,「小姑娘年輕,為人上進是好事」
陳老五擦了擦嘴,一
副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口吻,「小姑娘呀,爺爺我教教你——做生意要算賬的!這一來一往,一進一出,照你的預想,至少要花銷三四百兩——修繕房屋可是個無底洞呀。」
瞿老夫人心底裡,其實不想批這個錢。
好好的,動什麼?
樹不能老動,輕易挪窩,樹根子容易死。
還未待瞿老夫人說話,顯金從袖兜裡拿了張乾淨的絲帕輕拭嘴角,抬眸笑道,「不止如此,我們甚至考慮要重建水渠,直接將龍川溪的水引流至績溪作坊,這個活兒更大,所以,我們預備拿出七百兩出來乾這事——三爺手眼大,這筆銀子不走公賬,直接從三爺的私房裡出。」
陳敷手上抖了抖。
他那神秘莫測的私房簡直是洗-錢的最佳溫床
顯金看向陳老五笑得很感激,「您知道的,三爺最近得了筆意外之財,屬於偏財,需要立時用掉。」
陳老五當然知道她說的哪一筆錢!
通過霍氏兄長,詐的那二千兩賭資!
他的錢!
陳老五心在滴血,臉色沒變,似是陷入回想般眯了眯眼,隔了一會兒方「噢」了一聲,「老三向來偏財運不錯承。」
瞿老夫人麵色微霽,看向幼子的目光含義複雜,「終究是有了些許長進!」
顯金將筷子整齊放在身前,笑著真誠地向瞿老夫人開口道,「不過,我才回宣城,三爺交友不廣,也不知道咱們家有無相熟的營造能接下這活兒?」
營造就是包工頭,乾裝修的。
陳老五心口一動。
瞿老夫人眯眼想了想,沒想出人選來,轉頭問起陳老五,「咱們陳家的幾間鋪子都是十來、二十來年前找人修的,屬實這些年頭沒有生意往來你素來在外奔波,可有舉薦?」
陳老五餘光捎帶了眼顯金。
一個小姑娘,有點手段,有點腦子,有點膽子,但營造這活兒,她能懂?
彆說她,就是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三十文一石的石灰與六十文一石的石灰,區彆在哪裡!
營造,這活兒,中間水分之大、城府之深,非行內人可知也!
恰好,他區區不才,正好有些門路。
陳老五笑道,「是有幾個認識的,不算相熟,待哪日有空,我幫金姐兒引薦引薦、操持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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